天空上有太陽

　　「小陣平，好懷念小時候喔～」身後的戀人彷彿沒骨頭般懶洋洋的趴在自己後背，卻又小心地沒將全身重量往下施壓：「尤其是小小的小陣平，超──級可愛。」

　　「你只是不想上班吧。」沒有放下手中擺弄的零件與工具，松田手指靈巧地將小零件一一組裝回機殼，耳畔萩原依舊哼著小調，話語隨著音符飄盪：「我要向神明許願，再看見小小的小陣平，回到小時候一起玩耍、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神明大人，請聽見我的請求。」

　　「我們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了。」將最後的外殼扣上，松田手一揚將打火機遞給萩原，換來對方有些惋惜的驚呼：「小陣平太快，這樣休息時間就沒了。」但還是喜孜孜地接過打火機，放進口袋。

　　「走囉，明天就要結束了。」

　　「嗯，結束就可以好好休息。」

　　兩人都沒有料到，萩原隨口一句、彷彿玩笑般的祈願，竟然以另一種方式，成真了。

＊

　　機動隊的日常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所構成。爆炸物處理班作為警備部機動隊的一個分支，雖說緊急時刻他們會被特意拉出來另作待命，但平日大多聽從上級指派調度，哪裡需要加派人手，機動隊的成員就會到場支援。

　　「車輛已前往國際機場，會館周遭人員可以撤隊。」右耳內的通訊器傳來囑咐，松田抬手調整通訊頻道說聲收到，隨即向站在街對角的萩原點頭呼喊：「萩原。」

　　萩原聞聲穿越馬路來到松田身旁，他一邊看著松田手機上敲出的文字訊息，點頭表示理解，面容嚴肅的向對講機另一端的小隊員下令收隊。

　　亞太地區經濟高峰會談這幾日在日本首都東京舉行，在維持平日社會運作所需的警力外，機動隊的人力都投入這次會談的安全佈署與維安。直到最後一天，各國代表陸續動身離開日本，一層層的警力逐步撤回，往機場方向警備。

　　「終於結束了，」萩原伸展手臂提振精神，將通訊器與對講機塞回背心口袋，紫眸有些無神：「這幾天真夠硬。」

　　「回警視廳確認後續與寫報告就可以休假了。」仍維持一定精神，松田看向小隊員們從各路口逐漸匯聚前來，正要邁開腳步，卻聽見後頭傳來奇怪的物品摔落聲，還有前方一位小隊員愣在原地，抬手指向自己後方驚呼。

　　「松田隊長，你身後！」

　　他身後？他身後就只有萩原，難不成人──松田轉身沒有看見萩原，卻從下方聽見軟綿綿的困惑呢喃：「衣服好大？」

　　松田愣愣地蹲下身觀察憑空出現的男孩，孩童肉呼呼的臉頰粉嫩、稍長的髮絲有些凌亂的翹捲在肩頸處，不合身且寬大拖地的衣服讓小男孩困惑的抬手觀察，過長的衣袖垂落。他東碰碰西摸摸厚重背心內的物品，最後邁開腳步想走出捲曲的衣服堆，但被長褲絆腳，唉呦一聲往前摔。

　　看見貌似幼馴染年幼模樣的孩子往前倒，松田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對方，蔚藍的雙眸對上晶瑩剔透的紫眸，孩子注視松田頭頂的警帽，笑嘻嘻地說：「謝謝警察哥哥，我好像迷路了，我的朋友也不知道躲到哪裡──」

　　「萩原？」松田嘗試呼喚，換來男孩疑惑的歪頭：「咦警察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將小手用力伸出衣袖，啪的一掌拍上松田側臉湊近觀察，幾秒後得出結論。

　　「是小陣平的遠房哥哥嗎？和松田長得好像，」觀察力敏銳的他笑彎眼眸：「警察哥哥你好，我是萩原研二。」

　　松田花了一番功夫讓小萩原了解現在的時間線與情況，縮小的萩原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與同年紀的鄰居好友松田一起玩耍，不小心撞到頭暈過去。聽到小萩原提起這件事，松田才想起他們剛上小學時，有一天放學在公園玩萩原的確撞到頭，嚇得自己衝回家叫老爸幫忙。

　　那之後萩原……好像被老爸抱回家照顧，記憶有點模糊，想不起來。

　　「所以警察哥哥是長大的小陣平？」趴在松田肩膀享受置高視野，小萩原一邊觀察圍在四周、身穿機動隊制服的其他警察先生，一邊偷偷扯松田後腦杓捲曲的髮絲把玩：「不是小陣平的遠房哥哥，或是丈太郎叔叔也不知道的雙生兄弟？」

　　「萩，你又看了什麼狗血連續劇。」松田無奈地嘆口氣，小時候萩原也會陪伯母一起看連續劇，有時看得比千速還認真，自己跟著看一次到中間就沉悶到睡著了，醒來後聽著對方分享故事劇情，一個比一個還誇張。

　　他邊 抱著一坨白色的小團子大步走回爆炸物處理班，邊伸手制止自己後頸的小毛髮被拔光邊搬出共同記憶證明身分：「我就是松田陣平，你要我說五歲那年你被伯父從汽車底下拖出來打，因為你在千斤頂準備收回時還不肯出來……」

　　正要走進辦公室的小隊員們豎起耳，想聽自家隊長的童年糗事。

　　「啊啊不准說！不然我也要說小陣平有一次跑到河邊玩結果被丈太郎叔叔教訓一頓，還跑來找我哭……」下一秒一隻大手摀住小萩原的嘴，松田銳利的藍眸掃視一圈，看得想聽八卦的隊員們有些心虛：「晚點還要確認支援千葉縣的人力與活動內容，報告都看了嗎？」

　　一聽見松田的話，屬於他的小隊員一哄而散，但還是有幾位萩原小隊的青年在身旁打轉，當松田一把小萩原放下地就一窩蜂的圍上前，七嘴八舌地詢問他們年幼的隊長。

　　「萩原隊長還記得多少事情呢？」

　　「對著小孩喊隊長感覺好奇怪喔……」

　　「與其說是隊長，不如說更像隊長兒子的感覺？」

　　小萩原睜著圓滾滾的眼，微微下垂的眉眼讓那張稚氣的面容更顯無辜，他偏偏頭抬手指著自己詢問：「我長大後是大哥哥們的隊長？」

　　孩童無害的模樣讓一群大男人心都軟了，各個點頭如搗蒜。趁小萩原的注意都在自己隊員身上時，松田先將一疊報告送進老大的辦公室，又被其他同事攔下來詢問支援的細項內容，等到他再回到縮小的戀人身邊時，萩原的隊員已經掏出手銬與對講機等警用物品給小孩把玩了。

　　「萩，換衣服。」將一袋兒童服飾塞進萩原懷中，松田順手拿回警備用品，換來小萩原委屈巴巴的神情：「小陣平要瞞著我偷拆嗎？我也要一起玩。」

　　「我已經拆……咳，等你換好衣服我拿毀損品給你玩。」熟悉的兒時對話讓松田差點說溜嘴，無視隊員的竊笑將人趕進更衣室，才剛搞定一件事舒緩口氣，外頭又傳來交談聲，接著是老大的呼喊。

　　「松田和萩原呢！你們不是帶隊回來了？」

　　剛結束漫長的管理會議，被下屬暱稱為老大、喊到其他科室以為對方年輕時混黑的爆炸物處理班警部一回到辦公室，便看見前去支援高峰會談的人員神色激動的交頭接耳，語間說著兩位小隊長的名字，聽得他心一驚連忙呼喊兩人。

　　眾人面色猶疑，最後一位萩原小隊的隊員小心翼翼地開口：「呃老大萩原隊長他……」

　　「萩原怎麼了？」警部心中的不安感擴散，如果是松田亂來，那麼萩原會當煞車器阻止對方；但如果先亂來是萩原，這才真的不妙……

　　「警察叔叔你叫我嗎？」脆生生的孩童嗓音呼喊從下方傳來，警部低頭看見一位男孩仰高小臉望向自己，一雙如紫水晶般的眼充滿好奇，五官樣貌與某位下屬異常神似。

　　警部下意識放緩嚴肅神情，微微彎腰降低身高差詢問：「是萩原家的孩子嗎？」自己家中也有兒子是相同年紀，讓警部萌生想保護的念頭。他抬手替小孩調整寬大的衣袖並拉好衣領，繫上一個小巧的領結。

　　小萩原任由警部動作，再次強調：「我就是萩原。」

　　順手拍拍孩子的頭，警部站直身看向不遠處滿臉糾結的松田，詢問：「松田，萩原呢？還有這孩子是你們帶進來的？你們忘了帶他去領通行證。」

　　松田低頭看眼小萩原，那小小臉龐有被忽視的不悅；又抬頭看向警部，現在不給答案萩原回來後可能會吃上悔過書幾份。最後心一橫直接說：「老大，你眼前的小孩就是萩原，他縮小只剩六歲左右的記憶。」

　　「萩原變小？怎麼會突然變小？」警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又怕嚇到小孩克制音量的說：「你說這孩子是萩原的兒子我反而更會相信。」好端端的一個大人突然縮小只剩幼時記憶，這種事怎麼會發生。

　　「我就是萩原研二，」察覺眼前的大人不相信自己，小萩原挺直拍拍胸口，神情有些不高興：「是小陣平最要好的朋友。」

（未完待續）

全文收錄CWT64萩松短篇集新刊《前行的光芒》，本子詳細資訊請看印量調查表單

印量調查連結：https://forms.gle/ggbkpqorgbgYjUds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