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馬自達在停車格停穩,金髮男人將醒目髮絲藏進報童帽、撐起傘走入雨中,左肩頭站著一隻神采奕奕的小花貓。隨著男人越走越靠近商店街,人潮也逐漸湧現匯聚,耳邊已經可以聽到熟習的旋律,慶祝佳節到來。

  小花貓好奇的東張西望,海藍貓眸中沒有一絲膽怯,尾巴左晃右擺、末端鉤成問號。街邊擺攤的一位老人注意到小花貓朝氣蓬勃的模樣而呵呵笑,開口喊住男人:「先生,買件小衣服給小貓咪保暖吧,今天很冷的。」

  安室透停下腳步,看向老人的小攤位,小小的桌面鋪著素色桌巾、支起幾個小架子,木架上整齊擺放各式適合小動物與娃娃的小衣服、小帽子,是年輕女孩會喜歡的小物品。小光偏頭看向安室,喵嗚一聲。

  「你要自己選,可以。」很自然地與貓咪說話,安室伸長左手臂作為落點讓小光踩穩跳到攤位的空處,老人笑瞇眼看著小三花貓晃著尾巴,好奇的東聞聞西嗅嗅,最後停在一件鼠灰色的小斗篷前,用鈕扣固定的斗篷可以保暖身軀,還有一頂小帽子可以拉起。

  安室一頓,面色有些古怪的再次確認:「確定這件?」

  小光用力點點頭,抬起前掌指指小斗篷,又拉長音喵嗚叫。

  「好,那就這件。」掏出錢包向老人結帳,安室拿起小斗篷替小光扣上:「要拉起帽子嗎?」

  小光抬掌抓抓耳朵搖搖頭,熟練的沿著安室手臂爬回肩膀。讓男人帶著自己繼續前進,身後依稀傳來老人和藹的道謝。

  佳節的樂曲聲越來越鮮明,小光抖抖雙耳扒拉著自己脖頸處捲曲的布料,奮鬥一番後拉起帽子蓋住尖尖的貓耳。一人一貓來到商店街入口,安室收起雨傘加入逛街參與聖誕市集的人流中。

  隔壁鎮舉辦的聖誕市集沒有因入夜的午後陣雨而散去人潮,反而是這區的商店街有活動式天棚成為人流匯聚地,想享受佳節氣氛的情侶、家庭和朋友都來到這條商店街,將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這對波本的行動有益,但如果交易失敗引起騷動,就會成為大規模暴動的現場,不是第一次來到人潮聚集地執行違法行動,可每一次都令降谷膽顫心驚,怕任何意外、怕無辜百姓被牽連傷亡。

  這時候,景光都會和他說……

 

  ゼロ,事情部屬、規劃、細節確認與後援調度你可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靠運氣。我相信ゼロ的運氣很好,一定可以的順利達成。

 

  『零,不要怕,零把資料都看完還打電話與風見確認,所以沒事的。』小光的心音傳來,在腦海迴盪。暖呼呼的氣息貼近耳廓側臉,小貓又蹭蹭神色緊繃的臥底搜查官,給予一點溫暖的陪伴。

  呼出一口混濁的氣息,降谷零神色輕鬆些,同時思考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患得患失,不是早就決定好犧牲是在所難免的,自己要克服一切困難繼續往前……

  眼前猛然浮現灰濛濛的天台、倒臥的黑髮青年胸口綻放大片血花。

  「唉呀安室君,臉色這麼難看。」輕挑的嗓音打斷一閃而過的畫面與情緒,安室透聞聲望去,一位金髮女人站立在一間咖啡廳前、指尖還夾著一支香菸,女人又抽了一口菸呼氣,才說:「你是多久沒休息?還帶著一隻小寵物。」

  掛著合宜的笑容走近女人,安室透溫和的招呼:「晚安,克莉絲小姐,很抱歉讓妳久等,我們現在出發。」

  女人曖昧一笑,沒有理會安室透的話,將注意力轉到小三花貓身上:「小貓叫什麼名字?」

  「小光。」安室淡然一笑,報上貓咪的名字。

  「真大膽啊……竟然取名叫『光』,」貼近安室透的身前,女子瞇起眼放緩語調,如同吐著蛇信嘶嘶作響的蛇說出纏綿試探的話:「你該不會以為我們這類人還有資格擁有光嗎……波本。」

  沒有被女人陡然的逼近嚇到,波本只是眨眨眼,莞爾一笑,溫潤的嗓音輕描淡寫的帶過:「只是字典翻到的名字,沒什麼特別的涵義。」倒是波本肩上的小光嗅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偷偷打個小噴嚏。

  「別小題大作,貝爾摩德,不如說說組織內前陣子發現的叛徒,確認身份了嗎?」話鋒一轉,波本隨口提起這件事,換來貝爾摩德挑眉反問:「你不是看見了,萊伊竟然一槍打死人,連個話都沒套出來。琴酒倒是不開心到現在沒人想接觸他。」找出老鼠卻不知道老鼠的來歷,讓組織頭號殺手心情非常不美麗,整整半個月除了忠心的伏特加緊跟在身旁,無人想靠近。

  「還以為組織有其他管道確認人的身分,」不悅的哼哼,長相本就年輕的波本擺出這模樣更顯稚氣:「萊伊那混蛋竟幹蠢事,沒有可用情報就沒辦法追查。」他兩手一攤,表明組織不給資源也無能為力。

  「也不是第一次了,遇到叛徒其他人總是先殺紅眼,忘記更大的利益。」隨手捲曲自己的金色長髮,貝爾摩德看了眼手錶後說:「該走了,你要帶小貓小狗隨便你,記得自己要做的事。」

  「好的。」清楚今日任務的波本答應,讓小光沿著手臂下來抱穩在懷中,跟在貝爾摩德身旁再次加入人潮。

  早在一個禮拜前波本便接到這項任務,與貝爾摩德一起來到鄰鎮的商店市集與攔截地下藥商進行的技術交易。組織橫跨的業務範圍廣大,除了廣為人知的暗殺、走私軍武用品外,醫藥相關更是黑暗組織渴望全面把持的領域,不管是技術還是資源都是如此。

  而當組織知曉某一家小藥廠握有與壽命相關的醫藥技術時,更是說什麼都要拿到手。先運用表面上的經濟商場往來將那間藥廠弄倒,再擺出收購者的姿態向藥廠尋求技術轉移,如果說什麼都不願意,最終是走到行竊或殺害一途。但這次交易的藥廠卻拿了組織的錢,卻打算將資料轉賣給第三方賺取兩次收益,上頭一得知這消息氣到下令將人殺了,立刻選擇派出恰巧在日本的貝爾摩德與距離最近的波本去搶回資料與收尾。

  兩人先是繞進一條小巷,貝爾摩德熟練的穿戴上易容面具、換了一件外套,才繼續前往先前得知的交易地點。或許是藥廠負責人心中有鬼,選擇的是商店街眾多小巷中的小巷,一間不起眼的簡餐店進行交易。小巷是單向道,巷尾是死胡同,因此只要守住入口就可以讓任何人都難以進出。

  提早來到巷子附近監視的組織成員隱晦的朝幹部波本比劃暗號示意簡餐店內目前的人數,卻錯愕的看見平日輕浮的男人臂彎內探出一隻小貓,似乎感受到基層成員的想法,波本甩個眼刀過去,讓人撤退。

  另一位陌生的女人走進巷弄,而波本則是掏出一個食盆、倒出一把飼料後放在地面,輕聲細語的對三花貓說:「你一定餓很久了,吃吧。」小貓上前嗅聞食盆內的食物後,將頭埋入食物中。

  這是降谷零和景光想出的點子,要讓降谷零不突兀的理由待在小巷口守衛,就需要一件合理化他待在這、一段時間不離開的事情。

  善心的青年怕冬季寒冷氣溫流浪貓餓壞所以帶著飼料來好心餵食,是最不引人注意且合理的模樣。小動物進食需要時間、青年還可以裝作與小貓玩耍而待更久,降谷零沒想到景光意外跟來可以讓自己的行動比原先的計畫更加合情合理,大手緩慢又溫柔的搓揉小貓又的頭顱,換來小光快樂的嗚喵聲。

  小光乖巧咬碎碗中的零食,雖然外觀看起來像貓糧,但零才不會給他吃真的貓糧,碗中的是一粒粒巧克力小饅頭,吃起來又脆又香。平時零不給他吃太多零食,但剛才似乎是太緊繃手一抖倒多,貪吃的小孩趕緊大嚼深怕零發現。從遠遠看,就真的像餓壞的流浪貓。

  『小光,別吃了,再貪嘴你接下來三天都不能吃零食。』終於察覺小貓又比平日的進食時間久,降谷連忙用心音警告,同時伸手收回碗,小光掙扎一下,仰頭看著降谷將剩餘的零食裝進塑膠袋。收妥一切,男人又蹲下身開始撫摸小貓,從頭輕撫至身軀……

  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自巷內傳來,大地似乎跟著為之晃動。降谷第一時間撈起地面的小光往懷裡一塞,被甩得七暈八素的小貓又緩過神後連忙鑽進男人胸口的內袋,爪子牢牢抓穩布料。

  他不可以給零添麻煩。景光的耳朵已經壓平,卻還是可以聽見零激烈的心跳聲與呼吸聲,他扒拉出與自己身軀擠在一塊的小斗篷(剛才偽裝流浪貓先脫下來),將口鼻埋入布料內。

  有點可怕,可是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交易失敗或突襲的情形……景光渾身緊繃,卻只能困在黑暗中束手無策的讓零在外面對,他不知不覺開始啃咬自己的尾巴,細長柔軟的尾巴毛已經被口水東糊一塊、西纏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光透進內袋,景光連忙站直身軀探出腦袋,這才發現自己可以輕鬆、沒有過高落差的跳到地面上,身後有血腥味飄來,他回頭一看──

  零緊閉雙眼側躺著捲曲身體,左手臂布滿血跡。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人會選擇自我了斷,這件事降谷零很清楚。不論是臥底前的訓練還是景光做出的選擇,都在在表明這局面的可能性,但他依舊希望可以不要走到這一步。

  以死作為逃離人世、受到威脅的情形,真的──太絕望了。

  當巷內傳來爆炸聲,他第一反應是撈起僵在地面的景光往胸口一塞、同時掏出腰間的配槍握穩奔馳過去。小光在胸口蠕動,最後鑽進放小披風的內袋乖乖待著,讓他鬆一口氣,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外界現況。

  是氣爆,第一眼降谷零做出判斷。賣吃食的店家沒有發現瓦斯外洩,這時只要一點火苗就會引發氣爆,這下麻煩了,無法確認是有意外為之還是單純意外,但很快就會有民眾報警,接著爆裂物處理班就會前來。

  要趕在警方到來前解決。他衝進牆壁焦黑的簡餐店,一雙紫眸掃視尋找貝爾摩德,人還沒找到,倒是地面倒了一位穿著破舊西裝的男子,是背信與組織交易的藥廠老闆。

  皮鞋尖端踹了幾腳地上的男子,趕在對方剛清醒意識不清時用威勒滿滿且輕快的語氣說:「您背信交易,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吧。」

  男子全身顫抖,哆哆嗦嗦的一句話說不完整,時間緊迫中波本表露更加不屑的神情又補踹幾下:「問你話還不快說,資料去哪裡了?」

  「資料、不在我身上了……」男人淚流滿面,灰頭土臉的喃喃:「不是我決定背信與您的交易,是──」

  砰!察覺後方有人逼近,波本飛快轉身舉起手槍,卻慢了來者一步,火星味四濺,他只來得及挪動身軀避免子彈命中軀幹,溫熱的血液自左臂緩緩流出。強忍手臂擴散開的抽痛,他集中注意力觀察來者。是一群陌生人,看衣著神態都是地下世界的人手,或許受人雇傭、或許是第三方勢力搶奪資料。

  慘了,太多人看見他的真實長相。波本緊皺眉,舉起的手槍與最前方領頭的人對峙,誰也不讓誰。

  「噗。」唯一持有槍枝的男人噗哧一笑,隨興的將槍口移開指向上空,開口:「你的代號也是酒吧,哪一瓶?」

  「波本威士忌。」對方知道他是以黑暗組織的身分站在這裡,那就不能說出其他身分:「你們該不會是想取得資料的第三方?知道惹上我們會有什麼後果吧。」黑暗組織在地下世界的名聲響亮,如果對方單純是自由打手不會想得罪一批瘋子被追殺到天涯海角。

  「當然知道,以酒為代號的組織可是全員瘋子。」對方輕挑,瞬間眼神一利手臂一揮:「打,不能讓他離開這裡。」

  拳腳迎面而來。波本將手槍轉到受傷的左手握住、手臂微微彎曲狀似傷重無法發揮作用,實則護著躲在左胸口內袋的景光,但他僅憑右手與雙腿,依舊硬生生打出一條路,將衝上來的打手紛紛擊退。正當他瞄準陌生男子的腿部、準備扣下板機時,一發子彈貫穿對方的胸膛。

  在倒地者的身後,是頭髮凌亂、喘著氣的貝爾摩德。

  「波本,資料不在對方身上,」貝爾摩德氣喘吁吁的交換情報:「我已經拿到了,那個受人擺布的老闆只是個幌子,再不走就要有更多人來了。」

  自己沒打算殺對方,波本想,但穿過胸口的子彈很容易形成開放性傷口、氣胸,接著休克。他只能跟在貝爾摩德身後離開,因為他已經聽見遠方傳來的警笛聲與厚重的輪胎壓地聲。

  警方和爆裂物處理班的人來了。

  穿過簡餐店的後門、擠過狹窄的向弄來到對街,依稀可聽見幾條街外的聖誕市集喧囂的人群聲。貝爾摩德匆匆看了波本一眼,丟下一句:「我們分頭走,之後再聯繫。」便扯下面具離開。

  降谷零聯繫風見去確認倒在簡餐店內持槍的男子生死情形,如果死了,就調查生前身分;如果活著,就先把人扣下來。他小心翼翼地不引人注意穿過街區、避開人群抵達安全屋,一踏進屋內摁亮電源、確定大門鎖好,便不支倒地,小貓又察覺外界安靜後才鑽出內袋,看清情形。

  景光驚慌地繞著零打轉幾圈,他不敢真的喊出口,只能用心音不停地呼喊零的名字。發現得不到回覆後,只能咬住青年的衣領,嘗試將人拖進屋內。

  不──行──動不了!

  他氣喘吁吁的鬆口,縱身一躍跳上玄關、蹬腿跑進屋內,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裡是零準備的安全屋,環境安全無虞,但除了零沒有其他人知道這裡的詳細位置。傷口要快點處理,依照零的習慣,醫藥箱都會放在……

  景光順利的在一個矮櫃第三層找到一袋密封完整的醫藥器材,他叼著頗有分量的提袋跌跌撞撞的奔回玄關,手口併用扯開袋子,挖出滅菌的棉球紗布等包紮物品。

  但他該怎麼替零清洗傷口、包紮呢?景光想了想,彈出鋒利的尖爪,控制力道沿著上衣縫線處劃開衣物,打算先看看傷勢。他忙碌的跑來跑去沖洗傷口、找到止血粉撒上去,最後叼著繃帶與透氣膠帶奮力壓住開始包紮,慌亂得沒想過為何自己知道這一系列的處理槍傷步驟。

  直到雪白的繃帶固定住傷口、止血成功,景光鬆了口氣攤平在地面,頭碰觸到男人冰涼的指尖,又驚得一躍而起。

  失血過多會身體冰涼,要保暖!自己怎麼忘了呢。

  於是他又折返進屋內,在壁櫥找到折疊整齊的毯子,半咬半拖半推的移到玄關,叼著毯子四個角攤平蓋在零的身軀上,最後整個人小心翼翼地捲縮起身軀擠在零的脖子旁,希望盡快讓男人的體溫恢復到安全範圍。

  自己幫不上零的忙,零還受傷了。景光難過的垂著耳朵,一邊將尾巴搭在零的脖子上充當毛絨絨的圍巾保暖,一邊認真思索,他還沒學會化成人形,如果他可以變成人類小孩的模樣,就可以自己躲起來,零就不用帶著自己跑。

  如果他有手腳,就可以更好幫零包紮、可以把零揹起來帶進屋內休息,而不是躺在硬梆梆冷冰冰的玄關。

  疲倦的小貓又無意識蹭著零翻過身將口鼻埋進男人燦金的髮絲間,像尋求安慰的稚兒一樣汲取安全感,睡意如潮水湧上思緒,疲倦更是推波助瀾讓男孩陷入昏沉欲睡的狀態。

  在景光沉入深眠前,仍想著要盡快學會化成人形,幫上零的忙……

 

 

 

天陽的話:

因為明天還要打工,所以提早在小年夜和各位說新年快樂!

祝大家今年精神糧食也滿滿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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