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有太陽

　　夏天的孩子，就是要保護冬天的孩子。但冬天的孩子，其實也想保護夏天的孩子。

　　鬼族入侵學院一戰後，許多年輕的生命受到重創，看得賽塔連連嘆息與心酸，生命是需要歷練成長，但不是在剝奪一切歡笑後的絕望。

　　不管是冰與炎的殿下和妖師小少年、和藹開朗的狩人少年，還是那對人族的兄弟都一樣，年輕的生命不該這麼早經歷這些。

　　「說是這麼說，但那些孩子的命就是這麼特別，能有什麼辦法。」在風的白園，今日與賽塔共度午茶時光的不是天使安因，而是另一位英俊強壯的青年。那位青年有著一頭微捲的金髮，半長的髮絲隨意披散在肩頭，蔚藍的雙眸既強硬又堅韌，但面對賽塔這位長者總是提不起壞脾氣，眼眸半閃，微微放緩語氣：「能力越強，責任越大。」

　　同時面對的難題越多，讓人脾氣更暴躁，恨不得全部揍飛，乾淨又爽快。

　　「有些事很難靠拳頭全部解決的，」賽塔微微嘆氣，重複不知道多少次的話：「我不是說過了嗎？」

　　「……我懶得管。」悠悠吐出這句，青年查覺到賽塔眼中的無奈與關懷，反駁：「不要用看小孩的眼神看我，我都過百歲成年很久了。」

　　「但在我眼裡，你依舊是孩子。」堵住青年的嘴讓他啞口無言，又補一句：「我彷彿還可見，你倔強的想提起比身高還長的劍，怒氣衝衝卻又哭泣著嚷嚷要復仇的樣子。」當年可費了自己不少苦心，才讓他平安長大。

　　「那跑過的小鬼是不是神諭家族的？」轉移賽塔的注意力，青年指向神色慌張的身影：「怎麼，該不會……」

　　「那孩子也辛苦了，願主神保佑年輕的孩子們。」

　　「他真該學學如何與兄弟相處，」腦中浮現一票小孩的身影，青年搖頭甩開：「算了，那群小鬼也沒學好到哪。」人比人，氣死人，就算他今生不是人也一樣。

　　不顧老師的怒吼，也不管同學的議論，千冬歲一收到醫療班的消息，果斷的翹課離席，反正這些知識他可以再問人或是查資料，現在沒有任何事──比他的夏碎哥還重要。

　　經過風的白園時，他有注意到賽塔與另一位精靈在談天，他知道兩人都有發現自己，但實在沒空打招呼，繼續直奔醫療班。

　　「月見！我哥的情況──」一掌拍開門，不管路過的藍袍喝斥，他緊張又恐懼的詢問主治的鳳凰，對方停下計算藥物分配的手，看著他說：「幸好，夏碎在昏迷前有來得及按下鈴。」果然還是想活下去的，病患其實沒有自己想得豁達。

　　「太好了……」扶著門板，鬆了一口氣的千冬歲差點癱軟在地，但還有外人在，他強硬的撐起身子：「我哥現在需要什麼，不管是什麼藥物，還是咒具我都可以去──」

　　「不用！」飛快打斷千冬歲的急躁發言，月見看著對方焦慮又悲傷的面孔，放緩語氣，溫和的說：「你回去替夏碎拿些換洗衣物就好，現在的治療還沒到後半部，還不需要其他輔助物。」可以體會對方的焦躁，但不好好安撫病患家屬任由對方亂闖，到時又需要增加醫療班人力支出。

　　「好！」一口答應，看了眼手機發現在半小時就下課，千冬歲轉身又前往紫荊館，一打開房門，就看見趴在地上的詛咒體小女孩一躍而起，嘰嘰喳喳的上前詢問：「主人的好了嗎可以回來了嗎？小亭好想念主人，為什麼是你來……」

　　「我現在沒空聽你說話，」揉著額，千冬歲感覺到一絲疲倦浮上：「你可以去替我拿夏碎哥的衣物嗎？夏碎哥現在還在醫療班治療，你還不能去。」

　　小亭滿臉失落，乖乖轉身走進內室，幾分鐘後捧出一個包裹交給千冬歲。

　　「啊，我還要詢問你一件事……」

　　痛！鬼族的黑暗氣息在侵蝕身體的痛，比起以往訓練、出任務時的大小傷更痛。

　　夏碎迷迷糊糊的想，自己有沒有按下呼叫鈴呢？如果沒有，百年後可能需要面對千冬歲悲絕的控訴與搭檔的暴力對待吧。說到這，他更想打冰炎，對方實在太胡來了。

　　但，只要千冬歲、他的弟弟平安就好……

　　「哥……」輕輕的呼喚聲，似乎是怕驚擾被疼痛折磨的自己，那聲呼喊又小又微弱，緊接著是乾淨冰涼的布料輕輕擦拭額頭，帶走黏膩的汗水。

　　「哥，很痛嗎？」那熟悉的嗓音自言自語：「夏碎哥，求你醒來……」呢喃染上絲哽咽，幾滴微溫的水滴落到臉頰，卻又很快被擦去。

　　「我不需要你保護，不需要！」話多了些氣憤：「什麼夏天的孩子，就是要保護冬天的孩子。但……」

　　「冬天的孩子，也想保護夏天的孩子。」千冬歲哀求著、哭訴著：「我也想保護你，你是我哥哥、我唯一的哥哥。」

　　自己，錯了嗎？幾百年來，藥師寺一族都是用這替身能力守護著自己所愛之人，但……好像錯了嗎。

　　「啊！夏碎哥是夢魘了嗎？」似乎誤以為自己的皺眉深思是被鬼氣侵蝕帶來的不適，千冬歲瘦弱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胸口，邊輕拍、邊哼起那首，搖籃曲。

屋簷下的雪花乖乖睡　睡過冬天到春天

春天之後開出粉雪　吹起的細雪花瓣飛過夏天

我牽著你的手走過沙灘草原

大大的太陽照著小雪

漫天的星星告訴我們東南西北

我們躺在星空下直到秋天

枯萎的花打著呵欠　軟軟的草鋪成床墊

然後你看喔你看　很快地我們回到冬天

白色的細雪轉成大雪

去年的雪人追著我們　跑遍了白色山原

乖乖地　我們躺在雪地上看著屋簷

屋簷下的雪花乖乖睡　睡過冬天之後又會回到春天

　　夏碎終於放鬆眉眼的緊皺，觀察到這狀況的千冬歲鬆了口氣，卻沒有停下吟唱的動作，緩緩的、專注的、一遍又一遍的輕唱著，完全沒有發現有人偷偷打開門，又靜靜的闔上。

　　讓那對兄弟好好相處吧，撐過這一劫活下去，代表生命不該在此刻嘎然而止，未來還有漫漫時光等著他們一起，牽著手共度歲月。

　　兄弟，是要互相保護的，不是嘛。

小番外：

　　「賽塔，幾百年前的事可以不要再掀出來說好嘛！」看著笑咪咪的精靈，熟知對方真正本性的他十分無奈且尷尬：「小心我和愛雅說。」信不信在他雙生妹妹醒來後直接抖個乾淨，讓妹妹知道這位長輩的腹黑劣根。

　　「嗯？小傲獅你剛才說什麼，大氣精靈剛才捉弄我，沒聽清楚。」賽塔笑得一臉純粹光明，喊出青年名字的涵義，也是自己在對方還小時，呼喊的名。

　　「賽塔蘿林！！」擁有傲獅之名的青年發出獅子般的怒吼，要不是那雙尖耳與環繞身側的淡淡亮光，包準其他人認不出他是精靈：「啊啊──不要加『小』。」

　　「嗯？太大聲讓我耳朵嗡嗡作響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小……」

　　「我認輸我認輸。」

　　一山還有一山高，今生與相剋他的人更多了。

　　如果某學生知道，說不定會挺欣慰的。

作者的話：

這幾天不小心翻到描述小亭在大戰時抱著夏碎唱搖籃曲，把我幾乎快遺忘的學院戰記憶勾回，然後心思就一去不復返。

我突然有點懷念看學院篇時的快樂，那種一無所知、努力探尋的成長過程，而不是背負著更重的使命，逼迫自己快速成長。

而且腦海一直叫囂，有衝動想把學院篇十本小說全部買回來在看一遍的衝動（啊啊啊！快停下來我的右手不要按結帳研究生很窮沒錢啊──）

另一件很感慨的事，就是我在寫這篇短文角色間的互動十分立體，包含話、視角切換與人物都很快的撰寫，讓稍早在寫原創故事的自己心情十分複雜。我是不是該讓原創故事的角色三不五時在腦中模擬對話交談，就會寫得更流暢了啊……

這篇突發短文寫得飛快，我用兩小時左右就寫完了，希望你們會喜歡這篇短文。

最後補充，和賽塔對話的青年精靈是我自己設定的某位特傳世界的身分角色，早在五年前我就想好這份故事與這角色了，但我的《十三時的孩子》還沒寫完，所以一直沒動筆。

結果這角色憋太久了，自己硬是打破第四牆來和我抗議，就只好先寫些短篇安撫安撫他們了XDDD不然我怕被長劍砍死（逃～）

２０２０／５／１０　ＰＭ１１：３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