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成長、守護、責任、信任、親情、友情、扶持、陪伴

* 全員向、原世界觀

 

 

  風起了,一片翠綠草原的山坡上群樹茂密,樹下躺臥的男人緩緩睜開蔚藍的眼,樹梢光影斑駁映照在他身上,閃得一身黑袍增添更多光彩。

  他勾起的嘴角彰顯好心情,悠哉地聆聽樹葉沙沙作響回應風的嬉鬧,直到呼喊聲打斷這寧靜片刻。

  「戴洛,你是迷路了啊!」山坡下趕著家畜路過的狩人一眼認出離開族群到外界世界打拼的孩子,吊高的嗓音彷若唱曲般繼續喊叫:「都快到部族駐紮地,就回來看看啦──」

  「我怎麼會迷路……」咕噥般的抗議族人的調侃,戴洛翻個身跳起,把草屑拍落黑袍後跟著喊出相似音調:「等等就回去了。」

  咿──嗚──

  回應戴洛的,是一串悅耳又熟悉的歡迎哨聲。

 

  有些事物一眨眼就消散,例如明月的陰晴圓缺、花開花落的璀璨;有些事物卻又彷若永恆不變,例如族人們雀躍的笑容、陪伴長大的帳篷與圖騰、村落中央永不熄滅的篝火。都靜靜地在荒野一角等待,歡迎他的回來。

  剛靠近部族的邊界線,駐守的族人立刻辨別出他,一人繼續看顧外圍,另一人已飛奔進族內,噘起嘴唇發出急促又快樂的哨聲。一陣微風撫過奔馳的狩人,將哨音傳遍領地的各個角落。

  這是狩人一族的其中一分支部族,跨過邊界線踏進領地,熟悉的各家帳篷林立,由遠而近整齊的散落在寬廣的土地上。最中央顯眼的是族長一家的帳篷,旁邊小一點的是……戴洛看著帳篷上繪製的圖騰,手不禁按上袍服內側配戴的吊飾。

  「戴洛!是戴洛回來了──」

  「戴洛好久不見,要吃點心嗎我媽媽剛才烤好的。」

  「戴洛有帶好玩的東西回來嗎?」

  「外面的世界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嗎?荒野最近有許多意外的訪客呢。」

  在空地玩耍的孩子發現了他的身影,蜂擁而上包圍住他,墊高腳尖揮著手或攀著他,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詢問與關心他的近況,讓戴洛暫緩返家的念頭,先一一回應孩子們的問題與關心。

  戴洛是狩人一族的驕傲,其中一位孩子高喊,阿利也是。

  「阿利沒有一起回來嗎?」提起阿斯利安,另一位孩子發問:「他現在好嗎?」

  「阿利很好喔,」溫和的回覆,他抬頭張望四周尋找其他族人來幫忙:「洽恩,救救我。」

  「哈哈哈哈──小傢伙們放過戴洛吧,讓他去見母親,老人家等兒子回家一趟可是痴痴的等。」洽恩丟下餵養動物的工作,悠哉地晃過來揮手把孩子趕回他們的空地玩耍:「去去去,去旁邊玩,上次誰沒通過發出鈴聲的小考?趕快去練習。」

  「洽恩好煩,等我再長大點就會引導旅人了!」一位較年幼的孩子抗議,揮著小拳頭咿呀咿呀替自己壯膽衝過去撞洽恩:「我一定會成為像戴洛一樣厲害的黑袍!」

  「唉呀撞不倒,小不點要多吃點才會長高長壯變厲害啊!」任憑孩子撞擊,洽恩伸手一撈把小孩扛上肩,像趕羊似的驅趕帶走孩子,戴洛這才鬆一口氣,走往族內中心。

  經過族長一家的帳篷後轉向後方,蒸騰的煙霧從帳篷上方排氣孔冒出,他聞到了懷念的香氣,忍不住加快腳步越來越靠近那頂帳篷。帳篷左側留有一小道割破修補的痕跡,是阿斯利安第一次喚出兵器練習時不小心劃破的紀念。

  「我回來了,媽媽。」戴洛掀開門簾朝向帳篷內部呼喊,陽光灑落進屋內,和帳棚中央永不熄滅的火苗相互映照,光芒照亮一位婦人柔和的面容。

  「歡迎回來。」他的母親綻放笑容,溫柔地迎接大兒子歸來。

 

 

  篝火劈哩啪啦的作響,噴濺出火星。側躺在火苗旁溫暖身子,戴洛換下一身聯合公會最高象徵的黑袍,久違的穿回族服。柔軟的布料服貼身軀,淡淡香氣附著在袖口,他湊近鼻子嗅了嗅,聞到陽光與母親的氣息。

  「阿利呢?」母親端著一大盤佳餚返回,放下後低聲詢問:「眼睛……好點了嗎?」

  戴洛停下取食的手,蒼藍的眼神露出一抹難受:「醫療班說過受傷到治療的時間差,眼睛已經保不住了,乾脆將黑暗氣息鎖在失明的眼睛,再思考怎麼去除黑暗氣息。」

  「這孩子……總是這麼魯莽。」母親微微垂下頭,眼眶中閃爍淚光:「為什麼要堅持去保護他人呢?要他畢業就回族裡,卻在快畢業時弄得渾身是傷,現在還說要念大學部不太想回來。戴洛你是哥哥,怎麼沒有阻止他……」

  「媽,」遞上手帕,戴洛坐近聽見母親更清晰的抽泣聲,他溫聲解釋:「阿利有自己的堅持與想法,我不能過度干預。風與雲、哨音和響鈴聲會指引阿利前行的道路,每個人都是自由的。」

  「但在自由之前,我希望你們平安、無憂,」母親抬起臉,淚眼矇矓:「戴洛答應我,多注意阿利,要照顧好弟弟和自己。」

  「我盡力,媽媽。」這下戴洛嘴角的笑容更苦澀了,想起阿斯利安雲淡風輕的擺脫自己的追問,甚至揪團放倒他這些事蹟。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和母親說明,帶些撒嬌地說:「阿利還撂人放大陣蓋布袋偷揍我。」

  只見母親俐落地翻個白眼,反駁:「阿利哪揍得到你,一定是你乖乖給他揍阿利才會成功。」

  戴洛無語,這該說對還是不對啊……

  「好了不逗你,」母親看著大兒子僵住的神情,原先哀傷的臉噗哧一笑轉為笑靨:「吃飯吧。」

  夜幕低垂,駐紮在荒野上的一個個帳篷,升起裊裊炊煙。

 

  接下來幾天,戴洛一點都沒有休假的感覺。族人們過於熱情的歡迎他歸來、孩子們纏著他要求新奇的玩意、講述任務途中千奇百怪的際遇、走訪各個部落與相遇其他種族的人們,還有像是現在……

  「戴洛,Atlantis學院安全嗎?」摟緊懷中神色複雜、欲掙扎的小女兒,婦人執拗的重複類似問題,差在上一次戴洛回來時,問的是亞里斯學院:「我在考慮送他去哪裡念書,但上次旅人說Atlantis學院發生鬼族入侵戰爭,我很擔心……」

  「媽媽,」女孩耐著性子打斷母親無止盡的嘮叨,解救戴洛不知如何解釋的尷尬表情:「我還沒收到入學通知書,是隔壁的哥哥收到的。」

  「學院平常很安全的,」戴洛苦笑,腦海閃過各式移動建築、偷襲的雕像與一失足就直通地獄的競技場:「Atlantis學院有各種機制可以確保學生的安危。」而且死了還能復活。

  「我想去念書,戴洛哥哥。」女孩淺色的眼眸閃爍堅持與嚮往:「Atlantis收任何年紀的學生對吧,我想去。」

  「你當然可以去念書,Atlantis不會拒絕任何種族、身分的人前來就讀,」戴洛微微彎身平視女孩,輕緩地說:「但你要靠自己說服關心你的人,而不是透過我。」

  「夫人,我不能擔保孩子在學校會遇到什麼,每個人面對危機會做出不同的選擇、踏上不同的道路。」

  抱著女孩的婦人走出帳篷,戴洛疲倦的呼出一口氣,正想拉起門簾時,一道稚嫩的嗓音詢問:「姨姨不在嗎?」

  「母親剛出門,」這張熟悉的小臉在前幾天見過,是洽恩喊作『小不點』的孩子:「你叫小不點?」真難得的名字,是狩人一族傳說故事中的小英雄。

  「我叫奇烏坦泰,」年幼的孩子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嘟起嘴解釋:「只有洽恩喊我小不點,其他人都叫我坦泰。」

  「坦泰,你有什麼事要轉達嗎?」戴洛詢問,但奇烏坦泰面有難色的抓握衣襬,直到響亮的咕嚕聲打破寧靜:「我……餓了,今天夫人不在,要我來找姨姨拿吃的。」

  戴洛恍然大悟,也不忍多加詢問便讓奇烏坦泰進帳篷,拿了好幾塊麵餅與一壺水給對方。奇烏坦泰道過謝快速地吃起來,明顯餓了一段時間。

  「下次不要忍耐,」戴洛隱約察覺是自己久違的返家讓孩子不敢來拿吃食,柔聲開口:「餓了冷了要開口。」

  奇烏坦泰鼓著雙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戴洛,許久後緩緩點頭。

  一連吃了兩塊麵餅緩解飢餓,奇烏坦泰好奇詢問:「戴洛,黑袍就是最厲害的嗎?」

  「不是喔,黑袍只是在聯合公會的分級中是最高級的。」愜意的躺下歇息,戴洛溫和說明:「世界很大,還有許多更強大的人只是沒來考袍級而已,你可以把黑袍當目標,但不見得是最終目標。」

  「我想要……靠自己,」孩子趴在地毯上手撐著頭,認真地說:「雖然大家都說會照顧我長大,可是我要靠自己,我想去念書變更厲害。」

  「坦泰,你今年幾歲?」

  「八歲。」孩子舉手比了個八。

  「等到十三歲就可以念Atlantis國中部,」戴洛偏頭想了族內的課程規劃,給出承諾:「在這之前,你要努力學習。」

  奇烏坦泰瞪大眼,滿臉興奮與難耐:「真的?十三歲就可以了?」

  「嗯,也有不少種族的孩子是國中年紀入學的。」

  「你答應我了喔。」

  「嗯,答應你。」

 

 

  「再來,」仔細觀察使盡全力而脹紅臉的奇烏坦泰,戴洛開口:「再來一次坦泰,你做得到。」

  孩子大喘一口氣,用力閉起眼彈動手指,細小的響鈴聲浮現,卻軟綿無力。

  「坦泰,不要全身用力。」手指輕輕撫過男孩的頭頂,戴洛指引:「想想你在草地上奔跑,微風撫過你的臉頰,陽光柔和帶來溫暖,我們是自由的民族,守護荒野……」

  接近催眠的語調讓奇烏坦泰不自覺放鬆許多,他迷濛的舉起手,再度彈指。

  清亮、飽滿的響鈴聲迴盪整個帳篷,直到鈴聲緩緩消散,奇烏坦泰才恍若清醒的睜大眼,望向戴洛。戴洛掛著笑容點頭,肯定了這次的練習成果。

  「我成功了!戴洛我做到了。」孩子興奮地撲向戴洛,嘰嘰喳喳分享剛才體驗到的感受。

  「一個禮拜就達到目標,」揉揉蓬亂的頭頂作為嘉獎,戴洛誇讚:「你做得很棒。」

  「有比戴洛快嗎?」孩子仰起頭詢問,眼裡充滿自信。

  啊這……戴洛扭頭略思索,記得自己花了兩天就成功了──

  奇烏坦泰一愣,呼喊:「戴……」

  「戴洛──」外面傳來高分貝的呼喊,打斷孩子想說的話。下一秒帳棚門簾被掀起,洽恩氣喘吁吁的說:「快點來,荒野有袍級……遇險。」

  「坦泰待在帳篷中不要出來!」衝出帳篷並拉開門簾上的防禦結界,戴洛一邊驅趕族人回到各自的帳篷並設下防禦,一邊要洽恩聯絡巡邏隊加強警戒。

  衝出部族的範圍,遠遠的戴洛就看見一群竹磷蝶追著兩個身影,其中一位穿著藍袍,另一位是──

  「Atlantis的學生?」戴洛清楚看見落後藍袍幾步的少年穿著顯眼的藍白色制服,那位少年似乎是第一次跟袍級在校外行動,高分貝的尖叫聲遠遠就聽得一清二楚。

  「往這邊跑──」圈起手在嘴邊大聲呼喊,戴洛同時燃起一張符紙做準備,等到兩人的身影拐彎跑向部族出入口,一道法術打出去。

  竹磷蝶感受到攻擊擴散開,漫天飛舞的蝶遮蓋藍天,但不再緊追他人不放,讓兩人順利躲過一劫。

  「原來戴洛的家鄉在這,」熟悉的嗓音呼喊自己的名,藍袍漾著笑容打招呼:「感謝提供協助。」

  「嗨月見,荒野有醫療班所需的藥物怎不聯繫我?」看著月見大包小包,戴洛忍不住打趣:「我可不知道荒野有人參可採。」這濃濃的人參味即使很補也太嗆了。

  「我沒採人參,」月見噗哧一笑,指指身邊還含著兩泡眼淚、驚魂未定的學生:「你聞到的是靈芝草身上的味道,他是人參精而且嚇壞了,才會這樣。」  

  「先進來部族休息,」洽恩巡視一圈回來後,對站在出入口的三人說:「辛苦您了藍袍,可否麻煩協助幾件事呢?當然我們會給予相應報酬。」

  「當然可以。」

 

 

  這不是月見第一次遇到類似請求與交易,身為鳳凰族與醫療班的一員,偶爾在外出蒐集草藥時會與當地種族達成協議。幫忙當地人們做簡單檢查與治療,以此交換草藥或請當地人作為嚮導指路。

  有些地形與環境只有居住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最為熟悉,簡單的治療他做得到,如果遇到較嚴重的病患也能立刻轉介送到醫療班。

  「好好沒事的。」搖著小玩具安撫嬰兒,月見快速做完基本檢查,又迎接下一位摀著膝蓋單腳跳過來的少年,戴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家又再度成為族人聚集地。

  「月見,你還需要哪些少見的藥材嗎?」腦海快速過濾荒野上的特殊藥用植物,戴洛清點族內有多少人可以靠近這些生長區。

  「蒐集差不多了,靈芝草幫我很大的忙。」帳篷外的靈芝草被一大群狩人小孩包圍,驚慌失措的接受關於學院的提問與好奇:「戴洛這時可以休息我反而很驚訝。」

  「黑袍要翹班,誰有辦法阻止我們?」調侃的說,戴洛慵懶的把玩編織地毯的邊角:「我至少兩年沒好好放個假,偶爾一次不為過。」

  「當然,身心都要好好照顧呢。」接受最後一位病患的道謝,月見俐落收拾好隨身藥盒,聆聽著篝火劈哩啪啦的聲響,繃緊的神經也感受到舒坦許多:「荒野真是好地方啊……」

  「是啊……」即使休假情報網也沒有停歇,戴洛透過管道得知陸陸續續發生的事件:「巴別島上還好嗎?」

  「還可以,陸續有巴別人送來醫療班,但傷得不重。」想起斷手斷腳哀號的傷患,月見必須跟氣得臉色發青的巡司解釋,袍級們還是有手下留情的。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巡司與袍級在忙碌時刻互相掐架,增加醫療人力支出。

  「希望我們可以做到讓彼此放下成見,互相了解,」月見溫聲許願:「這世界不一定是黑白分明。」

  「我們所珍愛之人啊,要如何守護這荒野?」戴洛先是說了一次狩人語,再翻譯成通用語說給月見聽:「這是狩人一族代代告訴孩子們的話,想保護自己喜愛的事物,就不能停留在單一角度思考。」

  「希望我們都能做到。」

  「是啊。」

 

 帳篷外,孩子們歡快的哨聲響遍荒野。

 

           2021/8/29 pm10:25

 

天陽的碎碎念:
辛苦阿尹又在今年舉辦了征帆企劃文活動,這次早早報名然後苦思要寫什麼。
最後,我寫了戴洛返回荒野的假期生活。在《特殊傳說》原文中,對荒野與狩人一族的居住地、生活並沒有多加描繪,以上你所見到對狩人一族的描寫內容(除了狩人一族是守護荒野和引導迷茫旅人的種族外),都是我自己想像中的狩人一族。
黑袍的身分是如此位高且權重,身負重任的同時也是一生命,私心、慾望、想保護的人事物等等,他們都會拚上全力去守護。但適度休息是必要的,所以戴洛回家了。
 
狩人一族的指引除了天賦,更多是練習與對自身種族身分的認同和領悟。這與我前一篇所寫到的〈結蛹〉中有些想法可以互通,包含戴洛與月見的談話,都是希望各種族間可以放下對彼此的成見,破除這些偏見看見每個人/種族各自的特色與使命,才更可以攜手保護這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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