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過神,降谷零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說全然漆黑也不對,周遭有點點螢光一閃一閃的,彷彿天際的星子傾瀉人間,四周滿是光亮,不令人感到寂寞。他環視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右手中、不知何時抓住的輪飾。

  輪飾是長條紙片組成的裝飾物。把色紙裁切成長條狀,再圈起,並將第二條圈起的紙套在第一個圈圈中,依此類推串接成的長條飾品。他摩娑手中的輪飾,發現不如孩提時製作的脆弱,明明材質看起來也像紙張,卻意外結實。

  綿延的輪飾伸長至遠方看不見的盡頭,降谷感覺到輪飾有被拉扯的力道,思忖一會,邁開腳步順著輪飾的方向往前走。

  點點螢光陪伴他的身邊,沿著輪飾不停向前走,他路過一條小河,河上飄過幾張與笹竹飾綁在一起的短冊,短冊上的筆跡截然不同,從孩童充滿平假名的稚氣內容,到成人增加漢字書寫的願望皆有。

  降谷分些心神仔細查看隨著流水飄過的短冊內容,其中幾張短冊上的字跡特別清晰,沒有被河水泡暈開。

 

希望哥哥平安

想成為像老爸一樣厲害的拳擊手

我要和爸爸一樣,成為很棒的警察

我想要一台自己的跑車

 

  稚嫩且充滿未來希望的短冊內容逗得降谷竊笑,短冊搖搖擺擺的順著河水流去,接著又漂來幾張短冊,上頭的字跡更加成熟。

 

希望大家平安快樂

我會替你報仇的

希望哥哥與好友們快樂無憂

希望工作不再忙碌、平和

 

  降谷零停下腳步,沒握輪飾的左手伸出,想衝上前打撈那四張短冊,但右手卻無法放開輪飾,只能眼睜睜望著河水一捲,吞噬短冊。

  眨眨藍紫的眼,他望向河流又看著手中的輪飾,似乎意識到什麼,從慢走轉為奔跑。色彩斑斕的輪飾是指引的道標,他沿著輪飾飛奔,直到看見一扇半掩的門,而輪飾的盡頭,就掩藏在門扉之後。

  降谷喘著氣調節呼吸,眼眶不知何時蓄積淚水,右手可以放開輪飾了,但手卻無法抑制的顫抖,緩緩的碰上門板──

  「等你好久了。」門由內被拉開,熟悉的海藍貓眼望向降谷零,裡面乘載滿滿的喜悅與開懷:「班長才在說ゼロ會不會迷路、要不要去接你。」

  「我說班長太操心了,有輪飾還可以迷路太荒唐。」松田抓著一支毛筆嚷嚷,一點墨漬還沾在臉頰上,手中甩著一張白色的短冊,似乎在將剛寫上的墨跡甩乾。

  「小降谷筆給你,快來寫七夕願望。」萩原手邊擺著一張紅色的短冊,上面已有寫完的心願:「等等大家都要發表自己的七夕願望喔。」

  「什麼時候有這活動,」伊達停下書寫的手,滿臉無奈地說:「你一定是臨時起意。」

  「挺有趣的,那麼誰提議分享,就從誰先開始說吧。」拉著降谷坐到小圓桌邊,諸伏笑瞇眼:「就交給萩原起頭。」

  「感覺被小諸伏坑……但算了。」萩原哈哈一笑,拿起自己的短冊朗聲說:「我希望父母和姊姊健康平安,還有小降谷要好好休息照顧自己。」

  「對!金髮大老師你睡太少了,小心暴斃。」

  「這真的很不健康,降谷你要多照顧自己。」

  「ゼロ,一天只睡三小時不算有睡喔。」

  面對好友的群起指控,降谷乾脆抬手指向松田轉移焦點:「下一位下一位,換松田說。」

  「我喔,我的心願很簡單,」松田手指一轉,把短冊上的內容展示給大家看:「希望壞人被抓到,難逃一劫。」

  「為什麼很正經的內容,配上小陣平自身的氣勢,彷彿是黑道大哥的滅口宣言?」眾人沉默幾秒,由萩原代表說出這件事。

  「萩!」

  「這願望好大,連我都不敢說搜一做得到。」伊達放下筆吹吹短冊,看向面色陰沉幾分的降谷,說:「降谷,別壓力太大,盡力就好。」

  「我會的。」降谷抬起頭,眼神十分認真的說:「我一定會將犯人繩之以法!」

  「唉呀呀,小降谷別忘了要睡滿八小時。」萩原不知何時靠近,攬過降谷的脖頸:「接著是小諸伏,快點說願望轉移小降谷的注意。」

  「我的心願是,」諸伏展示藍色的短冊,上面寫滿細小但清晰的字跡:「希望ゼロ和哥哥可以讓我安心,好好照顧自己。」

  不知何時,降谷眼前的短冊開始模糊劇烈晃動,他奮力眨眨眼後,佯裝疲倦的抬手揉眼:「我會的,景,我答應你。」食指抹去淚水,任由萩原搓揉燦的髮絲,他扯開笑容看向伊達。

  「最後是我,」黃色短冊上的字跡如伊達本人,剛勁又充滿氣勢:「我的願望是──大家都可以快樂,尤其是你,降谷。」

  「我們不在,希望你可以平安、快樂。」

  無法抑制的情緒湧上胸口,降谷零再也無法制止淚水奪眶而出,一顆又一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向塌塌米。

  「班長,降谷哭了!」

  「小陣平怎麼辦,抱抱小降谷會好一點嗎?」

  「萩原你已經在抱……算了,讓個位置。」

  不知何時,以降谷為中心,萩原、松田、諸伏和伊達都張開雙臂,五位大男人抱成一團,紛紛七嘴八舌安撫一聲不吭掉淚的好友。

  「ゼロ,抱歉。」諸伏溫聲的說,手掌拍撫最好朋友的背脊安慰:「真的很抱歉,留你一個人。」

  「抱歉、不用……我知道……」降谷一開口,便是滿滿的哽咽,他抽著氣想說出流暢的話語,最終卻無法克制的啜泣:「你們不用……抱歉。」

  「降谷,你該回去了。」

  「小降谷,我們會陪著你,別難過。」

  「好好照顧自己,降谷。」

  淚眼迷濛的看向四張熟悉的、刻進記憶深處無法抹去的臉,降谷深深吸口氣,帶著渺小希望呢喃:「明年,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們嗎?」

  「這不能保證。」其他三人已起身,只剩諸伏蹲在降谷身前,用力握握對方的手,露出一抹調皮的笑容:「我希望看到白髮蒼蒼的ゼロ,不能太早過來喔。」

  「就算是彎腰駝背的小降谷,一定依舊帥氣。」

  「哇,到時我要多笑幾聲,數你臉上的皺紋有幾條。」

  「降谷,要長命百歲。」

  這群傢伙……

  他闔起眼,依稀聽見手機的鬧鐘鈴聲。他可無法擔保自己一定能長命百歲,但……今天可是七夕,說不定自己真的能完成大家的心願。

  因為他的心願──已經達成了。

 

  在充滿點點星光的黑暗空間,有一支高挑、修長的竹子,枝枒上綁滿各種顏色,各式各樣的心願。其中一張淡紫色的短冊特別鮮明,它被許願者綁在竹子的最上方,彷彿希望自己的心願能被上天盡快看見。

  短冊的紙面,用蒼勁的筆跡寫下:

 

好想,再見你們一面。

 

 

天陽的話:

突然發現今天是七夕,用了一個半小時把這篇文寫完。雖然日本的七夕不是農曆啦,但我七月七號時沒想到寫,所以現在寫也不遲(?)

全文用了不少日本七夕會使用的裝飾物與習俗,像短冊上寫心願,短冊的顏色也有代表不同種類的心願,我盡量貼近去寫,大家有興趣可以查查。

輪飾則很像台灣小學時,做教室布置會黏貼的裝飾吊帶,在我查到的資料中,輪飾飾代表銀河,有將大家的願望連接起來的涵義。四人也想再見降谷一面,這樣的願望形成輪飾,帶著降谷來到這空間見他們。

最後,這篇的時間點是在伊達出車禍死去的那一年七夕。(超級細小的設定,而且無法寫進文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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