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往上四十五度角一抬再往左方一扭,諸伏景光順利地打開房門,走進了漆黑的室內。雪白的小狗沒有如平日門一開就衝出來迎接他,哈囉因吃壞肚子進動物醫院,前幾晚讓自己與零擔憂了一番。

  景光沒有開燈,而是熟練地繞過客廳家具走進臥室兼書房的另一房間,矮櫃豎立在房間一角,憑藉著對幼馴染的了解與對方的交代,他拉開矮櫃的第三層抽屜,手指沿著底部邊界摸索一會便靈巧的撬開隱藏夾板,露出底下藏匿的文書資料──

  咦?手摸到的是幾疊方形紙製品,而不是零所說的文書檔案,景光先起身去打開室內電源,才看清自己從夾層下方拿出的物品。

  是四封信。信封口並沒有黏封,而是微微敞開露出裡面的信紙,信件的下方還攤著一張紙,從紙張摺痕可以看出,原先是四封信件疊在一起並用紙包起的。景光沒有窺看對方隱私的打算,但包裹的紙張以潦草的筆跡寫著「請發現者閱讀」的留言。

  這不是零的作風,即使是組織已覆滅、沒有隱藏威脅的現在,降谷零也不會將重要書信放在夾層中卻又矛盾的讓人隨便閱讀。

  鬼使神差的,諸伏景光拿起了四封信件,撥開封口抽出信紙。

 

  第一封信中提及的,是他們五人之中最早因公殉職的萩原研二。

 

  我是在警察學校認識萩原研二,初次見面雖給人感覺輕浮,但又細心的將每個人的喜好與習慣看入眼裡,並且在適當的時候給予協助。讓人感覺體貼,卻又不會距離過近過遠。

  他是我們五人中因公殉職而最早離世的一位,此後的每一年,萩原的忌日成為我們剩餘四人相聚的日子。每當我坐上馬自達催動引擎時,都能想像萩原看見這台車的興奮與喜悅神色,如果在最終任務後順利活下來,還是帶一個馬自達RX-7的模型去萩原墓前弔念吧……

 

  景光深深吸一口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或許是零在組織覆滅的最後收尾任務前留下的信件,不是關於他自己的紀錄與遺言,而是對他們四人的……思念與懷念。

 

  松田陣平的捲髮十分鮮明,我曾開玩笑地問過他是不是沒在梳頭髮,換來不知第幾次的互相拳頭交流。說起來,我和他真正開始熟悉也是從拳頭交流開始的,雖然他當警察的動機令人意想不到,不過我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理由,所以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那傢伙是以最警察的方式死去,為了拯救更多、更多人的生命。新聞媒體的大幅報導讓身處黑暗中的我也立刻得知,一開始還不願相信──殉職的真的是那位松田、松田陣平嘛。

  其實從入職宣示的那刻起,我們都做好覺悟了吧,知道自己的生命不再僅僅是自己,而是為了更多人的平穩生活而存在。松田和萩原,做為你們的朋友我感到驕傲無比,請在天上協助我順利完成最後的任務……

 

  警校時松田與零互相揪著衣領吵架以拳交流的久遠畫面被勾起,蔚藍的貓眼忍不住添上一絲懷念。同時思索上次去拜訪兩位友人是多久以前的事,自從臥底身分曝光被驚險救下後,因敵暗我明他就沒有去到墓園了。

 

  猶豫的時候,伊達航班長的話語總是會在耳邊響起,是班長教導了我對正義的看法與信念。每當我想起這段回憶,便更能堅定相信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讓情勢往更好的方向前進──

  我需要這份相信,在一念便有可能萬劫不復的黑暗之中,我必須時時回想起這份信念並告訴自己沒錯,以免離正道越來越遠。伊達班長如果知道我現在這樣想,一定會邊拍我的肩膀邊呵呵笑開導吧。

  最終任務,我一定會努力活下來的,為了你們和我想守護的這個國家……

 

  一連看完三封信件,景光手伸向最後一封、也是四封之中肉眼可見最厚的一封信,最終任務前降谷零並不知曉自己還活著……諸伏景光彷彿又看見一切結束後自己在警察廳站立於金髮青年面前時,那雙藍紫的眼眸中的不敢置信與瘋狂的喜悅。

  他的手微微顫抖,穩定心神,景光打開最後一封、也是降谷零寫下有關於他的信件。

 

  景,我最好的朋友、陪伴我度過悠悠歲月的諸伏景光,你在另一邊好嗎?一連寫了三封信有點疲倦了,和你們度過的日子美好又絢爛耀眼,有時夜深人靜時我會不由自主的懷念那些時光。

  在組織見到身為蘇格蘭的你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會在黑暗之中再次相逢,景是如此富有正義感又善良,怎麼做到將槍口對準他人呢?但你做到了,我感到既驕傲又心疼,驕傲景果然很厲害能執行如此艱鉅的任務、心疼景是吃了多少苦才成為蘇格蘭來到波本的面前。

  公安已搜齊線索並將圍捕線設置妥當,待天一亮就要執行最終任務。景,我已經知道殺害你的人不是萊伊,而是更深層的黑暗,但真到可以替你報仇、連根拔起組織的這一刻,反而覺得很不真實。

  我會忍不住想,即使消滅組織,但你不會回來了──我想念你的蔚藍雙眼,永遠充滿光望向我,

  我想念你的聲音、你的呼喊、你溫暖的擁抱、

  我好想去找你、好想見你、

  想再見你一面……

 

  諸伏景光完全能想像降谷零點著小夜燈、哈囉捲縮在腳邊陪伴下,一字一字寫下這些內容。而信紙最下方的那句被暈染開的話,也讓景光膽戰心驚。他連忙翻到背面,繼續閱讀。

 

  抱歉,景,我說了喪氣話,對不起,你一定會生氣吧。

  如果我死了,世上就少一人記住你們。記得我們一起搶點心吃、一起惹鬼塚教官生氣、一起打掃大澡堂、一起拋高警帽慶祝我們畢業。

  我會帶著這些回憶努力活下來……景光,請保佑我一切順利。

 

  「景,抱歉我說錯暗格層數了。」拉門被大力拉開,降谷零慌亂的神色對上諸伏景光佈滿淚水的臉。本就連續高強度工作熬夜五日的大腦正式停擺,腦中僅迴盪著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景在哭──直到他的視線落在被拉開的第三層暗格與散落在地的信紙信封。

  「你看見這些信了……」略帶尷尬的話語還未說完,便被諸伏景光猛然逼近給打斷。粗魯的用衣袖抹去淚水,景光捧起零黝黑的臉頰二話不說落下一吻。

  這是一個輕柔又眷戀不捨的吻,極盡柔和又帶著滿滿思緒,降谷零的心緒全被這一吻拉走,闔上眼接受這久違的柔情。

  有多久了呢?

  距離上次相擁相吻有多久了呢?

  他們的感情本就維持在友情以上、戀人未滿前的徘徊,加上在組織那段黑暗的時光、下一秒有可能看不見明天太陽的壓迫生活中,待兩人回過神,早已跨過成為戀人的那一條線,彼此陪伴彼此度過漫漫長夜。

  一吻結束,降谷零緩緩睜開佈滿水氣的雙眼,茫然的感受景光的吻接連落下,落在他的額頭、鼻樑、臉頰──

  「零,你從以前開始就太認真了……」諸伏景光呢喃,蔚藍的眼飽含複染的情緒:「你替我們留下足跡,那你自己呢?」

  你寫下我們的相遇與相處、記憶和回憶,讓之後來收拾遺物的同僚能夠發現曾經意氣風發、充滿光輝的我們,但你自己呢。

  世人記住了萩原研二、松田陣平、伊達航和諸伏景光,但降谷零呢?

  「我不怕……」不知不覺倚靠在景光溫暖的胸膛,降谷零呼吸和緩的閉上眼,感受著對方手掌撫摸著後背,一下、又一下,迷迷糊糊的嘀咕:「因為到時我就會再見到你們……」

  「零,」柔和的嗓音添上一絲嚴肅,諸伏景光撫摸的手停下動作,僵硬的擱在後背上:「之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我知道,」蹭了蹭結實的胸肌,降谷零心滿意足的嘆息:「寫信時的我情緒不太穩……現在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零。」

  「歡迎回來,景光。」

  「之後我們去掃墓吧,看看大家。」

  「好,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和他們說──」

  

  他們終於可以好好談起之後,規劃未來兩人的足跡,

  在黑暗驅散後,是破曉的天光。

 

                2022/12/6 PM8:41

 

 

以此文,紀念溫柔又堅定信念的諸伏景光,

願你在另一世界安好、願光明永伴身旁不離去,守護著仍在凡間的親友。

 

天陽的話:

原本想寫一篇景光中心的文,紀念景光在12月7日前往天堂,前前後後寫了兩三個點子紀錄,最後真的動筆寫完卻是最後一個靈感。

這篇起頭的靈感就是看降谷記錄下自己與好友們的回憶,他不怕自己會如何,但他會覺得好友們不能如此被世人淡忘。對他來說,這些都是最珍貴的回憶,他希望有人、或用一個方式記錄下來。

都最後了,讓他任性一下吧,反正他藏很好也不會有人發現--直到熬夜五天不中用的大腦說錯暗格層數讓景光發現XD

(室友:感覺降谷零被發現這些信的那刻一定羞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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