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

  對外身分是安室透,同時是黑暗組織的情報販子波本威士忌,在這二重身分內的核心其實是潛入組織臥底、蒐集情報的公安臥底搜查官。長達六年的臥底生涯他見識過各種大風大浪,包含想方設法將情報偷渡回警察廳轉交給同僚、親眼目睹戀人失去溫熱冰涼的屍體、意外被警校時期班長發現行蹤、痛恨入骨以為是可以親手逮捕的犯罪分子,最後發現竟然是他國情報機構派來的臥底……這些經歷加總,他本以為不會再有任何事可以嚇著自己。

  是的,本以為。

  但此刻在警視廳(這個最不適合的地點)、面對警校時期的兩位好友、現任警備部機動隊爆裂物處理班的警察官(這個最不恰當的身分),一人笑得溫和腹黑,等待自己給出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覆;一人皺眉露出「你欠我十幾萬」的黑道老大氣勢,卻什麼話也沒說的用眼神暗示椅子上的……小三花貓又。

  三花貓又注意到朝夕相處的大人趕到,更加愧疚地將妖怪象徵的雙尾往後背藏,無奈小貓體型小,起不到任何掩藏作用。

  降谷零,

  真實身分是稻荷神座前最受寵愛的金毛九尾妖狐,覺得此時帶給他的刺激與緊張感足以再嚇掉一尾壽命。

  景光──你怎麼在其他人面前變回貓又啊!

  金髮男人的思考陷入一個詭異又扭曲的狀態,一方面想不管不顧的動用妖力掩蓋貓又男孩曝露真實身分的現實,另一方面又有一個大而化之的想法從心裡深處浮現,不負責任、推託但又合情。

  幸好,目睹的只有萩原與松田,這兩位朋友是可以全然信任的人選,比被其他人目擊的情形好太多了。降谷零露出一個茫然又鬆口氣的神情,這可說是沒有表情控管的表情落在萩原眼中,心裡已經捧腹大笑得腿軟癱坐在地。

  「這位……先生,弟弟在裡面等你,先進來吧。」萩原觀察降谷毫無保留的多變表情,強忍笑意提醒並側身讓人進來。金髮男人踏著虛浮腳步入內,機械式地坐上松田拉來的第三張椅子。

  警視廳公規的會議室內,坐了三位大人與一隻小三花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松田揚揚下巴示意萩原、降谷手指搭在大腿輕點幾下、景光一雙海藍貓眸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回左掃視三位大人,最終由擅於周旋、觀察他人言行舉止的萩原打破尷尬無比的局面。

  「我和松田都看到變化的過程,」抬手比比身軀仍僵硬的小貓又,萩原露出比平日更認真的神色詢問:「班長不是會開玩笑的人,所以是哪裡產生誤會?」這番話沒有點明人事物,在不知道小降谷現在的假名下,這已經是萩原在有限時間內想出能滿足「聽懂」與「掩藏」兩項目標的說詞。

  話語飄散在會議室內,降谷停下輕點的手猛然起身,在萩原與松田困惑的目光中掏出一疊白紙,搓手彈出一簇火焰點燃被拋擲到半空的長紙條,紙條燃燒捲曲自動漂浮向室內四面牆壁,貼上後牆面閃過一絲燦金的圖騰,緩緩融入。

  萩原看好戲地吹聲口哨,松田則按住自己想跳起滅火的大腿,半晌後問:「你會妖術?」

  「半小時。」部屬好結界的降谷零朝兩位人類朋友點頭,挑明:「再多會引來此地的妖怪注意,現在什麼話都可以說不會被竊聽。」

  「好久不見,松田、萩原。」藍紫的眼眸浮現一抹懷念與喜悅。

  「小降谷,真的很久不見,你這七年都在東京嗎?」萩原神色放鬆不少,說出口的話也不再避諱,望著金髮友人點頭,他不禁感慨:「天啊你可真會躲,整整七年我和小陣平楞是見不上你一面。」

  「也不全然,好幾次我們擦身而過。」一提起這件事,降谷有些尷尬的搔搔臉頰,換來松田瞇起銳利的藍眸,直覺敏銳的報處班警官上下掃視一圈後說:「該不會……你幹出什麼爆炸案過?」

  降谷一頓,轉而抱起景光坐下:「你們看見ヒロ變回貓又了?」這明顯轉移話題的模樣引起松田更皺眉的瞪視,萩原拍拍幼馴染的肩提醒對方別過度追究、放過朋友。

  警校畢業後他們本以為依照降谷與諸伏的能力,肯定會在警界大放異彩,不料卻在警員名單中查不到兩人名字,而兩人個性也不像會半途放棄從警職位,就只能往最後可能的方向思考──他們的朋友,潛伏入黑暗臥底了。

  抹去一切行蹤、擦去光明正大在站立在艷陽下的機會,義無反顧地朝光的反方向投身而去。

  松田心情不悅的嘆口氣,收斂凶狠的氣息:「萩,我知道,金髮大老師是逼不得已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降谷零七年前有多執著追尋光明與正義,當初年輕氣盛的自己就是看不順眼對方這副模樣才狠狠大打出手,透過拳頭交流知曉彼此真正的想法。

  要讓這樣的降谷偽裝、隱瞞真實自我去做骯髒的事……松田半垂眼眸,心中幾分臆測,一定是對社會有巨大威脅、需要在泥濘中搜索證據才可以一網打盡的犯罪組織。

  「有看見,砰的變成貓又。」揉揉臉配合將話題繞回三花貓身上,松田不太肯定的問:「這男孩……或說貓咪,真的是景老爺嗎?」

  景老爺?這罕見的稱呼讓景光回神抖抖身體,下意識朝捲髮青年喵嗚一聲以示抗議。

  不要喊老爺,我又不是花開爺爺那樣的大地主。

  「噗──」毫無保留聽見小貓又的心聲,降谷偏過頭憋笑,久違玩心大起轉達(出賣)景光的想法。下一秒,會議室內憋笑的人又多兩位。

  「是景光沒錯,過程很難三言兩語說完,」跳過人死過一次的衝擊資訊,降谷直奔重點:「現在的景光是妖貓族的貓又,沒有記憶、可以化形維持人類外貌的時間一天只有六小時。」

  「小降谷,我覺得你省略太多重要事情沒說。」萩原眉頭緊皺,緊盯那張黝黑臉龐的表情變化,不肯放過一絲一毫:「人變成妖怪這事如果沒親眼目睹很難相信,我想小諸伏最初和我們認識時應該不是貓妖,參考童話、傳說故事來看──」

  「小諸伏和神明做了什麼約定回來人間?」

  降谷揚眉搖頭,否認極快,畢竟許下願望的人是他而不是景光。

  「那就是小降谷插手讓小諸伏活下來的?」

  降谷頂著兩道視線緩慢搖頭,即使他再怎麼果決堅定,仍逃不過好友憑知根知底的認識發現破綻。

  「是這個,萩。」松田點頭贊同這條脈絡的可能性:「就和你在爆炸中活下來一樣,諸伏身上一定有帶降谷給的護身符。」臥底人員面臨的人生安危與爆裂物處理班可同等比較的,前者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避免自己洩漏馬腳,而一旦有些許差錯……

  多的是方法,讓一個人靜悄悄的死在世界某個角落。

  「可是小陣平,我沒有變成妖怪。」萩原立刻澄清自己還是人類的事實:「所以小降谷有插手,但是用與我不同的情形插手。」

  「小降谷當下做了什麼嗎?」萩原清澈的紫眸直視,其中有深深的堅定與憂心,相信這方向的猜測是對的、掛憂朋友在自己不知曉的時刻遇見何種危險。

  降谷啞然張嘴、闔上。他幽黯的藍紫眸接近死瞪的看向兩位朋友,又張嘴想說什麼話來辯駁。

  不是的、沒有,他沒有想強硬地把ヒロ留下來,

  他最初不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實在不要――

  大片血色在視線範圍內擴散,暈染、刺目的腥味衝進鼻腔深處徘徊,讓他的喉嚨堵塞、舌頭黏在口腔內無法協助發音……

  「ゼロ,我沒事!」

  「降谷!」

  最先金髮男人發現不對勁是景光,小貓又扭身蹦起一掌拍向金髮男人的側臉,同時,松田也從對方的神情變化讀出端倪,連忙出聲呼喚。

  萩原按住松田的肩,攔住發現什麼要衝上前的幼馴染;景光落回降谷大腿上,本來清亮的童音低沉幾分,認真的說:「ゼロ,我沒事,我現在、好好的在你面前,婆婆說過的。」

  一絲淡淡的妖力附著在言語中,隨著說出口的話擴散飄盪、竄入空氣、混入水、融入誓言與落下肯定的根基。

  瞇起紫眼,萩原緊盯妖力飄散的軌跡,喃喃:「小諸伏好像做了什麼事……是用言靈嗎?」他因為動漫畫影響而誤打誤撞猜中部分答案,又因九尾妖狐以性命救下一命而對妖力有超出一般人的敏銳。

  「萩,可以放開我了。」觀察力不落人後的松田從金髮友人的神色中讀到自己曾有的不安,是差點失去深愛之人、難以言喻的後怕與侵占心緒的恐懼。午夜夢迴一再看見、一再反覆被折磨的驚恐與害怕,劇烈爆炸聲環繞耳畔、能嗅到物品燒焦的刺鼻氣味,這些記憶會不停的出現,令人最脆弱的時刻分不清是真是假、是夢境抑或現實。

  捲髮青年微微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認真凝視虛空一點的萩原,抬掌拍拍按著肩膀的手讓人靠近,附在耳邊竊竊私語:「諸伏可能……死過一次。」

  萩原收回眼神垂眸,神色晦暗不明。卻又不得肯定從此前提去推敲所有線索、內容與降谷的反應,是最合邏輯的,包含班長判斷出的內容誤以為小諸伏死去、小陣平觀察到小降谷異常恐懼的言行、小諸伏不再是人類而成為貓妖怪──這一切的資訊,建立在「人死過一次」上,就成為不科學但合乎傳說內容邏輯的真相。

  望向出神擼貓的金髮友人,松田和萩原交換一個眼神決定暫時掠過此話題,心傷的痊癒需要時間也容不得他人介入,人還活著就好。

  雖然,好像不能說是「人」了。

  萩原放鬆身體靠上松田,伸手從對方胸前的口袋撈出燦金手繩,詢問:「小降谷,這條手繩究竟是什麼?」

  「如果護身作用是建立在傷害你之上,我想還你。」松田也想起兩人這幾年討論多次的話題,接著說:「ゼロ,太超常的力量,有時代價不是我們還得起。」

  「是啊小降谷,把小陣平整個人賣掉都不見得還得了。」

  松田嗓音流漏幾分危險氣息:「萩,受惠者是你卻說要把我賣掉?」

  「我開個玩笑緩和氣氛……小陣平別掐會疼會疼臉要變形──」後半句話驟然扭曲,拉抬成高分貝的尖叫。

  兩位朋友宛如活寶緩和室內氣氛,也讓降谷恍若一朝回到無憂的警校時期,他不知不覺停下撫摸景光的手,小貓又抬掌舔舔毛皮,久違開口說話:「萩原、松田,很抱歉我不記得你們了。」海藍圓潤的貓眼中,環繞深深歉意與愧疚:「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們的,我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

  「沒關係小諸伏,」從松田手中救回自己的臉頰,萩原彎腰朝小貓又眨眨眼,溫和表達自己的真誠想法:「平安無事就好,不過看一隻貓開口說人話還是有很不真實的感覺。」只是這話正經不完一整句。

  「沒有記憶,看見萩卻放聲大哭?」松田思村幾秒,朝降谷詢問:「降谷,諸伏是真的沒記憶嗎?」

  「畢竟是曾發生的事與相處的人,說完全失去記憶也不盡然,」把小貓又抱到另一張椅子上讓貓和萩原去大眼看小眼,降谷早就發現景光面對曾經見過的人物事物有特別反應:「比較像是被鎖起來,隨著成長慢慢打開。」

  啊,松田了然的點點頭。萩原已經拿出手機在拍小三花貓照片,說這麼可愛的小諸伏要多拍點。

  比起顧慮更多的降谷,松田直接了當的問:「諸伏,你想起多少了?」

  「長野的秘密基地,還有家人。」小貓又搖著兩條尾巴:「我剛上小學,媽媽給我買一個黑色新書包。」

  啊……想起諸伏家的命案,松田朝降谷丟去一個擔憂眼神,同時聽見的萩原一頓,掏出一個吊飾開始陪小貓又玩耍。

  「小諸伏需要有人照顧吧,」萩原詢問,眼神隨著吊飾擺盪,小貓又的眼神也隨之擺盪、不自覺起身壓低身體:「我和松田可以幫忙。」

  「可是……」

  「認識的理由有,」松田毫不猶豫地掐斷:「你不是來找被兩位警官抱走的『弟弟」嗎?」

  無從反駁。降谷洩氣的扁嘴,一旁的景光成功勾到吊飾,跳到萩原腿上:「拜託你們了,我不想拖累ゼロ。」

  「小降谷你從了吧,三比一毫無勝算。」

  「萩原,可以不要用會讓人誤會的詞彙說嘛。」

  三人看似漫談卻相隔多年的吐槽彼此,眼底嘴角都掛上顯而易見的輕鬆與開懷,直到松田起身,沒看手錶的宣布。

  「半小時要到了,」有精準判讀時間能力的松田將椅子收回原位,來到降谷面前:「請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松田警官,我是安室透。」揚起屬於安室透的笑容,降谷溫聲致謝:「謝謝你們原諒光君的無理。」他無視松田看見自己笑容後露出的惡寒表情。

  「不會,這只是小事,認錯人罷了。」萩原也起身掛上初次見面的招呼模樣,實則心裡想的是小降谷的笑容與小諸伏高度相似:「孩子累了,走另一條通道去停車場吧,比較近。」也比較少被其他同僚目睹。

  景光望著三位大人互相招呼客套的社交辭令,宛如今日真的是彼此的第一次見面,心中不禁浮現無奈情緒,最後後腿一蹬撲向降谷,熟練的鑽進對方外套內側口袋,躲好躲滿。

  溶入牆面的符紙失去妖力,自動脫落後燃燒殆盡。

  「安室先生,有機會再見。」

  「是啊安室先生,和你聊天很開心,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好的,萩原警官、松田警官。」

  三人相視,從彼此眼中看見七年至今未曾消褪的鋒芒與信念,而後很有默契地各自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彼此的拳頭。

 

         2024/3/21 PM8:44

 

 

天陽的話:

啊哈哈哈哈我怎麼忘了要提早送印哈哈哈稿子要寫不完了要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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