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有太陽

我仰頭看著哥哥呆滯的神情，又看了眼雷瑟哥哥一臉豁出去的模樣，語速前所未有的快：「和刃金交情最好的是我和孤月，因爲我善用各種刑具，而孤月的武器是鞭子，可以用鞭子抽他。」

「用鞭子抽他？」哥哥語氣有些飄渺，表情很明顯呈現出他不知道亂想到哪。

「因為鞭子抽出的傷口較淺，如果我不在，以雷瑟哥哥他們的聖光量就可以治好萊卡哥哥。」我離開哥哥的懷中，坐回中間的小矮凳，既然雷瑟哥哥都說了，我多說些讓哥哥放心也好。

雷瑟哥哥盡力平復神色，但還是掩蓋不了尷尬，而哥哥已經不知神遊去哪，雷瑟哥哥抓緊這時間恢復情緒，開口：「太陽。」

「嗯？」哥哥嘴角勾起、眼睛微瞇，一副在打小算盤的模樣。

「該你說了。」

我困惑的對上雷瑟哥哥的視線，明明雷瑟哥哥已經從我這知道哥哥是因為得知自己是魔王候選人而心神不寧，為甚麼還要哥哥親口說出？

雷瑟哥哥眨眨眼，悄悄比了比我胸口，我意識到雷瑟哥哥指的是元素寶石。

啊！是啊，我恍然大悟。人會逃避，下意識的逃避自己不想知道的真相，即使那是事實。

我是，哥哥也是，許許多多人都是如此。意識到後，逃避失敗後，還是要面對，親自面對。

我又從椅凳上站起，繞過哥哥走到他身後，輕輕環抱住哥哥，哥哥微微一顫，但沒開口。

「審判、斯凱，假設……呃！」哥哥後背起伏有些大，代表他用力的吸氣，他停頓，又強調：「只是假設喔！」

雷瑟哥哥很乾脆的答應，我把腦袋湊在哥哥肩側點點頭，想這樣給哥哥一些支持。

哥哥猛吸一口氣，快速說出：「如果我說我就是魔王的話，你會有什麽反應？」說罷憋著氣，沒再吸氣，我連忙拍拍哥哥的背，怕哥哥自己憋死自己。

＊

我感受到斯凱溫熱的手掌輕拍我後背，軟軟的、堅定的，突然想起小時候與兄弟們比手掌大小，年紀與我們相差七歲以上的斯凱不管怎麼比，手掌都小一節。

『為什麼、為什麼西亞哥哥、雷瑟哥哥、希歐哥哥……所有哥哥的手都比我大？』記憶中像糰子一樣的臉皺起，感覺快哭了。

『因為你是弟弟啊！』當時的我搓揉著軟嫩的臉頰，心中想著難怪老師生氣時就會揉斯凱的臉，多紓壓：『弟弟比我們小，我們會保護你。』

『可是天天也要保護，』小娃兒氣呼呼的喊：『天天也要保護哥哥們，天天要長得比哥哥大，保護哥哥！』

『好啊，我等你。』那是我發自內心的微笑：『我會等你長大，等你來保護我，我也會一直保護你。』

『說好了喔～』

『嗯，說好了。』

怎麼會在等待兩人審判時回想起這件事呢？我將糰子狀的斯凱趕出腦袋，靜候兩人回覆。

「你不是魔王。」前方與耳邊傳來一模一樣，平靜與堅決的話，斯凱將我抱得更緊，審判說：「只是魔王候選人之一而已。」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默良久，我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剛才不是說堅石沒說嗎？難道又騙我，其實大家早就打破堅石的固執，逼他把事情說出來了？

審判用一種平靜到欠揍的語氣說：「在我們就任成爲十二聖騎士的前幾天。是你的老師尼奧告訴我的，他說他就要卸任了，所以得把這件事情交代給我才行。」

「……斯凱你呢？」感知到背後的孩子心跳加快，我承認如果審判想隱瞞一件事，可以瞞上四年甚至十年沒問題，但斯凱要隱瞞一件事，尤其是與我們相關的事，朝夕相處下他會露出破綻，被我察覺。

但我沒有察覺，所以他是最近才知道。

「四神獸事件結束後，你要我去幫爸爸的忙，」斯凱悶悶的聲音直達耳中：「爸爸要永恆的寧靜，我覺得奇怪就和爸爸鬥智鬥勇才問出來這件事。」他悶頭說完，縮緊手臂把我勒得更緊，喂！我要死啦。

審判嘆口氣，起身把黏在我背後的斯凱拔起來，抱著他坐下才繼續說：「尼奧老師說紅詩可能會回來找你，要我一看到她就立刻通知他回來收拾那隻巫妖，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靠近你。」

斯凱沒什麼舉動，眼眶周遭的水屬性依舊濃厚：「我知道後和雷瑟哥哥討論，都覺得晚點再說，但沒想到一轉身哥哥你就失蹤了。」沒變聲的童音帶上控訴。

彷彿說好般，斯凱與審判一搭一唱：「事件過後，我又擔心你會想得太多，所以不願告訴你。」

想得太多？

我隨後就想起黑髮的自己，難道那就是魔王狀態下的我嗎？變成黑髮後，我居然連寒冰和烈火的命都可以拿來惡作劇，就只因爲有趣，那就是我變成魔王後的樣子嗎？

等等，這麼說起來，該不會……

「太陽！／哥哥！」低吼聲打斷我的思緒，斯凱一撲，一把扯住我垂在胸口前的長髮，神色十分激動：「你一定又亂想，這就是為什麼我和雷瑟哥哥都不太願意讓你知道，你會往自己身上擔，想太多又自己去冒險……」

對比斯凱的語無倫次，審判雖臉色鐵青，但還算冷靜，只是……口吻十分澈寒：「你在想什麼？」

「我……」我有點難以啓齒，但卻想把事情搞清楚，所以還是勉強開口問：「審判，你老實告訴我，那時殺死你的人該不會是黑髮的我吧？」

＊

我全身發抖，無法抑制的悲傷從胸口湧出，想說話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看著雷瑟哥哥著急的與哥哥解釋來龍去脈，哥哥失去光亮的藍眼流漏深深痛苦與不知所措。

當初我們該老實交代嗎？我開始思考從得知後的所作所為。

「你說我該怎麽辦？魔王一定得誕生，渾沌神殿又選了我……」哥哥無奈苦笑，像爸爸責罵哥哥劍術與馬術差勁時，那種明知事實無力反駁的笑。

「我們也絕對不能失去太陽騎士！」突然出現的多部合音讓我大腦再度停擺，喬葛哥哥居然從最後一間廁所走出來，還姿態從容地到洗手台洗了個手，最後悠哉地走到我們這，把我從椅凳上撈起，拍了拍我的後背，我這才發現自己上衣被冷汗浸濕了。

「我們可以出去了嗎？」

「應該可以吧？」

「好擠，我手都卡住了，最外面的人先出去啦！」

「最外面？都擠成一團了，哪個人是最外面啊？」

「救命啊……」

我傻眼的聽著最後一間廁所傳出的哀號聲與呼救聲，該不會……全部哥哥都擠在那吧？

喬葛哥哥抱著我悠哉的走回那間廁所外，我探頭一望，希歐哥哥扭曲變形的與維瓦爾哥哥纏在一起、瘦小的艾梅哥哥被擠到最角落與牆壁貼著快壓扁了、羅蘭哥哥一臉淡定的縮成一團躲在另一角落，完全不受身邊奇克斯哥哥的大聲嚷嚷影響……喬葛哥哥一手一個把九位哥哥從一間廁所內拉出來。

大家忙著將自己肢體扳回原樣，萊卡哥哥動作神速，一恢復就哭喪著臉大喊：「審判長，你怎麽可以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人家的秘密啊！」

「呃，真的很抱歉。」雷瑟哥哥面露尴尬的道歉，我掙脫喬葛哥哥的手走過去道歉，因為我也跟著爆料。

不知此事的溫暖好人派哥哥用奇怪的眼神偷瞄萊卡哥哥，說時遲那時快，雷瑟哥哥突然一把搶過維瓦爾哥哥纏在腰間的鞭子，二話不說就朝萊卡哥哥身上一陣亂鞭，把萊卡哥哥打到摔在地上。

我偷偷嘆口氣，對萊卡哥哥最好的補償就是一頓他喜歡的打，雷瑟哥哥有點打累了，我抓過鞭子想接續──

「天天不要！」

「斯凱快住手！」

哥哥們驚慌失措的撲來制住我，哥哥甚至拿走我手上的鞭子大聲說：「我來打，你不准拿鞭。」

……嗚哇。

萊卡哥哥卻撲過來抓著雷瑟哥哥的黑袍大叫：「不要啊！審判長，我只想被您打！」

我發誓，我看到雷瑟哥哥滿臉的無奈，他低頭對萊卡哥哥對說：「是嗎？可是太陽的治癒術很好，可以把你打到重傷甚至瀕死，然後瞬間治好再繼續打，一天可以打個五次都不是問題。更何況我不喜歡打你，但太陽無時無刻不想打人，你若是想要被打，隨時都可以找他打你，他多半不會拒絕。」

哥哥很愉悅地走近萊卡哥哥，快速地揮了四鞭。

艾梅哥哥抱著胸口，快哭了；艾維斯哥哥雙腿交叉雙手摀住下方，已經痛到流出眼淚；帝摩斯哥哥被抽到顯形；而我一個翻滾閃過亂飛的長鞭順手跩過在我身後的羅蘭哥哥躲避。

慶幸我站的位置已接近門口，還有地方可躲。

喬葛哥哥大聲叫囂：「哇靠，有沒有搞錯！你連白雲都打中了，居然還打不中刃金？你根本是故意的吧！」

希歐哥哥幽幽的說：「看這情形，太陽的鞭法跟小天天一樣差……」

奇克斯哥哥疑惑的問維瓦爾哥哥：「鞭子不好學嗎？跟劍術相比呢？」

伊希嵐哥哥想上前阻止亂況，被維瓦爾哥哥伸手攔住且笑咪咪的回應：「鞭子還好，跟弓箭相比我覺得弓箭更難，但跟劍術比鞭子的確難。」

這邊在交流武器使用差異，那邊則上演哭求挨打的詭異畫面。

「快打我！」萊卡哥哥扯著哥哥的褲腳，神色哀怨到像人家欠他一打巧克力糖。

「等等，不準打！遭殃的是我們啊！」其他哥哥紛紛臉色大變，只有喬葛哥哥架好了盾牌，確定鞭子亂飛也不會打中他，好整以暇的看熱鬧。

而雷瑟哥哥神色平靜地把我拉過去，指指我的手臂示意我舉手，替我脫下汗濕的上衣，從黑長袍中拿出我的乾淨上衣，要我換上。

「快打！」

「不準打！」

我換好上衣，雷瑟哥哥抱起我拉過我胸前的元素寶石看一眼，這時哥哥受不了兩方相反的要求，大吼：「吵死啦！」

三個字吼出來的同時，哥哥身上也噴出大量閃電，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頓時整間廁所布滿電光，根本沒地方可以閃避。就是喬葛哥哥架起了盾牌，也只有防禦到正前方，根本沒擋住左右和後方竄進去的電流。

「太陽騎士用閃電是犯、犯規，閃電居、居然還繞過審判，你肯定是故、故意的……」喬葛哥哥邊抽搐邊說。

其實……是我引導電流繞過我和雷瑟哥哥的啦，因為雷瑟哥哥抱著我，我可不想一起被電。

＊

輕鬆的閒聊打鬧結束了，哥哥與雷瑟哥哥坐在椅凳上，其餘哥哥圍一圈席地而坐，神色認真嚴肅。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要找出其他魔王候選人，太陽才能擺脫可能會當上魔王的處境。」雷瑟哥哥很快抓回剛才討論的重點，哥哥忙著大吃籃子中的藍莓點心，嗚嗚耶耶的回應。

「等陽說他目前知道的魔王候選人只有哥哥，」我把頭埋在伊希嵐哥哥的肩上，甜甜的點心香氣讓我心情好一些：「我跟他說過哥哥是我們的『太陽』，哪都不會去，但等陽似乎又和哥哥多說些事。」

「難怪……」哥哥看我一眼，表情無奈：「等陽有暗示我，要我好好安撫小弟弟。」

「你有跟沉默之鷹說過不當魔王嗎？」雷瑟哥哥一針見血提出核心問題，哥哥神色慘淡，最終在大家的注視下氣憤地說出：

「如果承認我是魔王候選人，那不就是說我不能再當太陽騎士了嗎？大家可不會接受太陽騎士是一個邪惡的魔王吧！這麽嚴重的事情讓我逃避一下都不行嗎？」

我在伊希嵐哥哥懷中縮成一團，看著雷瑟哥哥『假設魔王候選人是審判』的演出，感情太真實讓哥哥放聲大吼出：「如果這個世界必須強迫某個人待在他不願意待的位子才能夠存在的話，那幹脆毀滅算啦！」

有些哥哥已經悶聲偷笑，哥哥一臉尷尬的坐回椅凳上，卻還是忍不住垂死掙扎，立刻被聖殿口才第二好的艾維斯哥哥打得體無完膚。

「爸爸說過，」一聽到我提起爸爸，哥哥神色驚恐地看向我：「光明神認可你，祂沒有阻止格里西亞擔任太陽騎士長。」我特別說出哥哥的全名並強調，看著哥哥眼眶逐漸濕潤，卻還是強忍死要面子。

雷瑟哥哥附和：「連嚴厲的光明神都沒說話了，身為太陽騎士長的你還有什麼要辯解？」話的尾音上揚，雷瑟哥哥嘴角勾出一個笑容。

「太陽你就認命吧，每天照三餐好好打我一頓……」話沒說完就被哥哥的閃電疊合魔法電得吱吱叫。

「也別偷看我們的表情，很明顯的。」希歐哥哥懶洋洋的點破：「舉手表決，贊成太陽四十歲才能從太陽騎士的位置上退休的人舉手。」

十二隻手毫不遲疑地舉高，哥哥的眼眶更濕潤，再硬撐下去我都怕哥哥眼睛會撐大。

將手伸進伊希嵐哥哥大衣口袋，拿出一袋餅乾啃食，聽著大家興致高昂七嘴八舌的爆料哥哥專心感知時的破綻，甜甜的喜悅壓下我身體上的不適。

我不會知道，今天之後再見到西亞哥哥，是一個月後的事。

天陽的廢話：
啊啊啊啊！！上次更新日期竟然是兩年前，我這兩年到底在做什麼啊！
我想想，去了中國、申請研究所、準備備審面試考試，然後考上研究所開始想研究計畫
一天有２４小時都不夠用，我希望有４８小時，小斯凱你可以替我實現這願望嗎？

斯凱：不可能（扮鬼臉）還有你快點寫我們的故事！都從高三寫到研究所了
我：我只能盡力嗚嗚

對了，格里西亞回憶中的斯凱那段，是我自己很喜歡的描寫，這段寫完超級滿意！

下次更新日期：４／５
我要努力不跳票！！（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