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辦公樓層。伊達航一拉開三系的辦公室門,就聽見熟悉嗓音笑意滿滿的呼喊:「早安伊達班長。」他的視線對上一雙紫色的漂亮眼眸。

  伊達航退了幾步走出辦公室撇了眼門上的牌子,這裡是三系的辦公室,警備部的辦公樓層在樓下才對。他又走回辦公室無奈地問:「萩原,你怎麼在這?」

  身穿便服的萩原研二叼著三明治坐在宮澤晞的辦公位置,悠哉的又咬一口早餐:「驚喜吧!我今天休假,送小陣平和小晞來上班。」

  「研二,來幫幫我!」左邊檔案室傳出宮澤晞的喊叫聲,沒幾秒對方抱著一大疊文件搖搖晃晃地走出漆黑的房間,一邊踢開好幾張擋路的椅子一邊嚷嚷:「我看不見前面的路……」

  萩原研二起身捧起對方眼前的一部份文件,放到三系開會討論時使用的大會議桌:「小晞,你的搭檔來囉,研二要回去啦。」

  「嗯?」放下手中的文件,堆疊很高的紙張如雪花般散落在桌面,宮澤晞扭過頭看向站在一旁伊達航問候:「航哥早安。」

  「早,你是不是該說一下這些文件要做什麼?」伊達航隨手抽起一張文件,上面寫著孩童的姓名、年齡與走失日期、地點、衣著特徵等相關資料。

  朝萩原研二揮手道別,宮澤晞先從寬鬆的連帽衣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含進嘴裡後才說:「航哥,你還記得一個月前運動會晚上我們發現一位滿頭是血的小女孩嗎?當時趕到的員警說和孩童綁架案有關。」他快速地將昨晚拉麵店遇到發放走失公告男子的事說了一遍,並掏出昨日拿到的傳單給伊達航看。

  「所以你打算看所有走失兒童的資料?」伊達航挑起眉,宮澤晞早已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第一份文件開始閱讀,只見他翻開資料一眼掃過就翻到下一頁,厚厚的一份檔案不到五分鐘讀完,又拿了下一份檔案繼續看:「你就算看再快也沒辦法消化這麼多資料。」

  抽出糖棍,宮澤晞慵懶地說:「我已經篩掉找回來的孩童資料,東京都二十三區外的暫時不列入蒐索範圍,當時那位員警說『綁架案有關』的檔案我也找出來了。」他的手摸索一會,抽出一份兩公分厚的檔案夾扔給對方。

  伊達航讀起之前整理好的綁架案相關資料,裡面共有三起孩童走失的案件整理。這三起案件會被視為同一犯人執行是因為根據綁架時間和三位孩童都就讀同一所學校得出的結論。

  「第三起遭綁架的小孩就是我們發現的小女孩。」宮澤晞撐著頭一邊說一邊翻閱檔案:「她也是唯一有受傷的小孩,但根據女孩所說她是逃跑途中撞上牆敲破頭的。這三起案件都是孩童被發現關在狹小地方,第一位是蔬果批發商的木櫃、第二位是市區垃圾回收站的桶子、第三位是大型垃圾袋。」

  「但每一天都會有小孩失蹤,」伊達犀利的指出:「有些牽扯到孩子監護權的糾紛、親屬擅自帶家中孩子出遊未告知、小孩離家出走躲在秘密基地等隱蔽角落幾日後又會自行返家……宮澤,範圍太大,你一定要有更多線索才能判斷案件間的關聯。」

  「航哥,這麼說很沒依據,但我總覺得不對勁。」抽出第五份檔案,宮澤晞琥珀色的眸充滿認真:「為什麼犯人要連續綁架三位小孩、為什麼要將小孩關在狹小的空間、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目的是什麼──」

  「我覺得,他在練習。」

  「你說他在練習綁架小孩?」發現暫時無法說服朋友,伊達也跟著坐下翻閱檔案:「這種事……為何練習?」

  「犯人另有目標,同樣是小孩、為了更大的動機。」接下伊達的問句,宮澤流暢的回答:「誤導我們、或是有相同規律,是單獨犯罪、還是團體行動……」

  電話鈴聲大響,剛到辦公室的目暮警部接起,邊聽臉色越來越難看。

  「伊達留守,宮澤跟我出去一趟。」一掛電話,目暮警部吩咐:「有案件。」

 

  商店街中的一條小巷子口拉起了鮮黃的封鎖線,目暮警部一邊和地方警署的刑警交談,一邊命令宮澤去案發現場第一情況。戴上手套拉起封鎖線,才沒走幾步宮澤就被人攔了下來。

  「我是搜查一課的刑警。」指指胸口的紅色徽章,懶得拿警察手冊的宮澤晞表明身分,鑑識科的人員才恍然大悟讓他更靠近案發現場,並好心提醒:「如果撐不住要喊一聲啊,新人。」

  撐不住?疑惑浮上心頭,宮澤晞繞過這位鑑識科同事繼續往巷子內走,昏暗壟罩了他,直到一股奇特的味道竄入鼻腔。

  這是宮澤晞記憶中看見的第一具屍體,圓潤的臉蒼白毫無血色、短短的黑色髮絲凌亂沾滿塵土、左手臂和左腳折成違反人體關節的角度,衣服胸口大大的灰色小狗笑臉帶來強烈的反差感。

  小小的身軀、小小的臉、緊閉的雙眼,半張臉頰有凝固的血漬。

  是小孩子的屍體。理應在校園內歡笑、與朋友打鬧嬉戲的小孩子,此刻靜靜地躺在灰暗的巷子內,無聲無息的離開世界。

  「新人,還行嗎?」鑑識科同事採集完前半條巷子的證據,來到宮澤身邊,琥珀色的眸落在對方胸口的名牌後緩緩說:「三島前輩,可以給個證物袋嗎?」接過三島遞來的透明袋,宮澤小心翼翼的將小男孩右手邊散落的幾顆彈珠拾起,一一收進證物袋內,再交給對方貼上編號收進擺在角落的證物箱。

  幾個呼吸後,宮澤晞蹲下身更靠近屍體,開始觀察周遭狀況。三島手持相機邊拍下各種角度的照片邊說:「真不想看到這種案件啊……」

  「毫無疑問是殺人事件,而且這裡不是第一現場。」伸手摸摸離屍體只有幾公分遠的柏油路,戴白手套的指尖僅沾染上一些塵土碎石,沒有血跡的殘留,宮澤呢喃著釐清思緒:「要調監視器看犯人是怎麼把屍體運來棄屍、他在哪裡犯案、通知受害者的家屬……」

  「宮澤,那就開始行動吧。」走進現場的目暮警部掃了一眼孩童的屍體,示意宮澤和三島讓路,給來支援拿著屍體袋的同事接手:「三島,麻煩回廳後盡快將鑑識結果送來。」

  「好的,警部。」朗聲回應目暮的指示,他站起身又再次由上而下觀察一遍男孩屍體,腦海中一張照片的孩童身影突然浮現。

  宮澤抬手擋住孩子乾涸血跡的半張臉,微瞇眼:「是失蹤兒童……」

  「什麼?」目暮警部反問。

  檔案中的臉龐與眼前的蒼白臉蛋重疊,宮澤晞放下手肯定的說:「這孩子是被通報失蹤五天的古川大河。」

 

  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三系的辦公室內,一張大白板被宮澤從儲藏室內拉出來,此刻黏滿了照片、字卡,褐髮少年正抓著筆寫下幾個單字,站立在白板前垂眸思索。

  在資料比對無誤後,死者的身分確定是失蹤五日的古川大河。一確定這消息,宮澤晞立刻從稍早搬出的一大疊失蹤兒童檔案中挖出古川大河的資料,並將派出所受理孩童失蹤的第一筆紀錄整理在白板上。

  「宮澤,受害者家屬已經來了,人在會客室。」三系的辦公室門被拉開,一位前輩大喊:「找個人一起去說明比較好,家屬聽聞噩耗情緒都會……比較激動。」

  坐在一旁翻閱鑑識科送來檔案的伊達抬起頭,取下嘴叼的牙籤說:「我跟你一起去。」

  穿上西裝外套並將帽兜塞好,宮澤與伊達並肩走向會客室,沙發上坐著古川夫婦,古川先生率先提問:「警官先生,你們找到大河了嗎?」臉上的神情是充滿喜悅與帶點歉意,宮澤晞終於知道為何前輩們的表情複染,並在伊達表示和他一起來說明後又都鬆了口氣。

  因為他們不是捎來好消息,而是帶給這個家庭沉重的事實打擊。

  「今天早上九點,我們在商店街巷子內發現古川大河。」斟酌著用詞,宮澤緩緩說明:「經法醫初步判定,古川大河已無生命跡象……請節哀。」

  先是茫然,在看見對面兩位警官嚴肅的神情後,古川夫人倒吸一口氣痛哭失聲,古川先生一邊安慰妻子一邊結結巴巴地想詢問更多細節,有些問題牽扯到案件細節被伊達一一回絕,場面一度陷入混亂,丈夫的咆哮與妻子的哭泣聲響徹會客室。

  「請告訴我們古川大河失蹤那日的情形,越詳細越好。」待宮澤晞問出這句話已經是他進會客室的一小時後,古川夫人仍在啜泣但情緒已穩定很多,她斷斷續續地說:「那天早上,大河他說會晚點回家,因為放學要和朋友去一趟書店──」

  伊達一邊聆聽一邊紀錄,宮澤注視著古川夫婦沉默不語,直到古川夫人說完發現古川大河遲遲沒有返家而去報警後才開口:「冒昧請問古川先生、古川太太,請問您們是否有與他人結怨、或是在孩子失蹤後接到任何疑似綁匪的訊息通知嗎?」

  古川先生一愣,臉色從悲傷扭曲成憤怒,抿緊的唇吃力吐出一字一句:「警官,你認為大河是被撕票的?」

  「不無可能,請您們將所有能想起的通通告訴我們。」琥珀色的眸燃燒著光輝,他不必等法醫更詳細的鑑定報告都能很肯定地說,古川大河的死是兇手帶著強烈情緒、一點一滴的下手奪去性命。

  等到宮澤和伊達走出會客室,已經過下午一點了。一回到辦公室,伊達翻看手中的小筆記本邊在白板補充自古川夫婦口中問得的訊息,宮澤則摸遍外套褲子口袋,掏出一根糖送入口中後,彎腰從櫥櫃挖出一張鄉鎮地圖貼到白板上。

  「古川家在這、古川大河就讀的小學在這、去的書店在這──」麥克筆圈起地圖上的三個點,最後落到商店街的小巷,宮澤頭也不抬的說:「線索太少,只能看監視器了。」

  「是啊,這些路口和街道都要看。」伊達附和:「我已經拜託前輩去取監視器畫面的檔案了。」

  拿到監視器畫面檔案後,兩人一頭栽進粗糙且畫質不佳的大量影像檔案,自五日前小學放學的校門口影像檔案開始,從群群孩童的身影中辨別出古川大河與同學前往書店的道路。在時間與影像對上後,兩人又從書店的監視畫面一路跟到外面街道,影像中的男孩揮手向同學道別,模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畫面另一端。

  「切商店街和小鎮交界口的那支監視器。」伊達一邊呢喃一邊點擊滑鼠,卻找不到交界口的影像畫面,宮澤臉色難看的翻閱紙本清單回答:「那支監視器壞了半個月還沒修,要推測古川大河會走哪條路回家。」

  比對地圖的街道,古川大河回家路線有可能是其中三條,向資訊課遞交申請調閱這三條路的沿街監視器畫面,宮澤取過滑鼠先點開距離古川家最近的一支監視器影像檔。

  五天前、四天前、三天前……快轉看完五天的檔案,宮澤不出意料的得出結論:「古川大河沒有走回家附近。」小男孩消失在書店到家的路途上,而他的父母僅能將他的屍體帶回家。

  「伊達、宮澤,休息一下。」兩罐咖啡伴隨著一份文件放到桌面,中原前輩爽朗的笑道:「請你們喝,別累過頭了。」

  「謝謝前輩。」伊達代表道謝,宮澤的注意轉移到那份文件上,他打開牛皮紙袋封口,抽出一疊手寫的紀錄:「前輩,辛苦您了。」這是商店街的小巷口附近的搜查紀錄,抽不離身的兩人只能拜託中原前輩走一趟問問附近商家昨晚到今日清晨有無察覺異狀。

  古川大河的屍體不會憑空出現在小巷內,一定有誰、用某一方式棄屍。

  一目十行將前輩整理好的搜查資料讀完,宮澤從紙袋又倒出一張照片,是監視器翻拍的模糊畫面,左下角顯示時間是深夜十一點,一台廂型車停在巷子口,車上還有麵包店的宣傳廣告電話與插圖。

  「已經打電話問過,車牌登記在麵包店老闆名下,麵包店說車子在昨日下午通報失竊,派出所也有報案紀錄。」中原前輩指指照片中的廂型車,補充:「車子在河畔被發現,現在鑑識科正在調查車內遺留的線索。」

  「線索斷了……」仰頭喝咖啡,伊達下了結論後看起宮澤放到手邊的資料:「要從麵包店那查嗎?」

  「嗯……先記下來,可能會撲空。」隨手扯了一張紙潦草寫下麵包店、廂型車二詞並圈起,又寫上時間:「等鑑識報告再決定。」

  「好了,兩位加油,我熬夜盯哨要回去休息了。」揮揮手道別,中原前輩瀟灑地丟下一句記得吃飯啊的貼心叮囑轉身離去。

  ……吃飯?宮澤晞頓了幾秒,眼神落在手腕的錶面,長針與短針無情地告訴他現在時間早就超過平日的下班時間。他翻找桌面,終於在層層疊疊的文件下找到被掩埋的手機,一點亮螢幕便跳出好幾則未讀訊息。

  「航哥我去一趟爆處班馬上回來──」跳起身準備衝出辦公室,門卻被由外拉開,戴著墨鏡的松田陣平挑眉看向迎面一臉慌亂衝來的褐髮少年,將手中拎的塑膠袋遞出:「miya給你,裡面還有伊達班長的份。」

  「陣平?」呆呆的望向捲髮青年,宮澤接下塑膠袋一看,是兩份便當和飲料,其中一罐還是他很喜歡的巧克力牛奶飲:「對不起我沒看到你的訊息……今晚沒辦法煮晚餐了。」

  「沒事,是時候驗收hagi廚藝成果。」松田拍拍宮澤的肩,交代:「先吃飯再繼續查案,我猜你連午餐也沒吃。」

  「要回家再傳訊息給我或hagi,別自己回來。」接收宮澤感激與充滿喜悅的琥珀眸注視,松田很淡定的繼續說:「怕你路倒給同僚添麻煩。」

  推開滿臉好奇想聽八卦的伊達航,宮澤晞將便當塞到對方手裡無奈地想,陣平,還真是好記憶啊。

 

 

 

 

天陽的話:

第一次認真寫推理橋段,希望有流暢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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