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 請忽視原作中的大樓爆炸事件,時間大概在兩人到職後一兩年的事

* 全文偏抑鬱向,現實中如有相似情形請乖乖就醫與謹遵醫囑

 

   萩原研二注視著被清空的廣場中央幾個小小的人影,爆炸物處理班一收到出隊通知,地方警察署立刻加派人手引導周遭交通,並且劃分區域警戒。待他們抵達廣場外圍時,民眾已被隔絕在廣場外圍的一定安全距離。

  確定除了爆處班成員外沒有其餘閒雜人等,萩原勉強看清前輩在遠方多個小點的中間,蹲下身專心一志操作細緻的零件執行拆除作業。他身後是待命的小隊隊員,一旁放置著準備妥當、配發給自己的防爆服。

  「已拆除外殼,回傳爆裂物結構圖。」通訊器傳出前輩冷靜的即時回報訊息,幾秒後小隊員捧著平板來到他身邊,遞上回傳的炸彈結構圖。萩原垂眸仔細查看平板上放大的照片,炸彈內部的線路錯綜複雜交纏在一起,他縮放相片嘗試從各角度觀察,訊息又彈出,是各個角度拍攝的、內部更仔細的線路圖。

  「這炸彈……」萩原瞪大眼,一把拉過身旁的小隊員焦急的說:「替我拿第六號炸彈模型過來──」

  喀,細微的斷裂聲透過耳機傳來,下一秒強大的風壓混雜著震耳欲聾的炸裂聲席捲而來,萩原反射性抬手護住頭部抵禦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另一手施力一推讓小隊員臥倒在地,閃躲爆炸的衝擊。

  刺鼻硝煙味挾雜著血的氣息迎風撲鼻而來,火光倒映在亮紫的眼底。那一瞬間他什麼都聽不到,大腦一片空白的望著爆炸產生的粉塵與被熊熊火焰吞噬的前輩。

……長、

……隊長、

……原隊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才漸漸傳進萩原的耳裡,他的小隊員仍趴臥在地,仰頭扯著嗓門大力呼喊自己,慢慢的他聽見更多聲音。

  「前輩拆彈失敗了!立刻確認周遭的人員部屬。」

  「先確認會不會二次爆炸,去叫救護人員來急救。」

  四周人群騷動,外圍的警員將一般百姓攔在更外圍,但擋不了閒言碎語飄進身穿機動隊制服的警察耳裡。

  爆炸了,警察拆彈失敗了。

  「萩原、萩原──」一股力量拍上他的肩,萩原研二扭過頭,看見松田站在他身旁,雙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廣場的爆炸餘煙,手中還拿著防爆服的頭盔:「我去還是你去?」

  「我……」乾啞的喉嚨撕扯,他勉強吐出一字,最後拍拍對方的肩說:「上次是你去,這次當然是我啊。」語調輕快、一如往常。

  「算了,這次我代你去。」松田上下看了萩原全身,對方僅穿著機動隊制服,不像他已全副武裝完畢:「從前輩拆彈前傳回的照片來看,炸藥量大概就這一次爆炸結束,你去跟老大說一聲,我看可不可以把前輩帶出來。」

  說完,松田吃力地戴上頭盔,邁開步伐跨過隊員壓低的封鎖線,帶領幾位隊員走向仍有濃濃煙霧、火焰灼燒的廣場中央。

  紫眸略帶茫然地環顧周遭一圈,同僚們四處奔走傳遞訊息、醫護人員也來到更靠近封鎖線的周遭,消防人員拉著管線,準備要撲滅火勢。

  他想起自己該做什麼,就是將松田稍早交代的話傳遞給老大,所以萩原轉頭往後方臨時指揮中心前進,但腦海一角的微小思緒仍細聲呼喊。

  如果下一次,拆彈失敗的是我、或是……

  小陣平呢?

 

  要小心,路上小心。

  這是爆炸物處理班每一次出動前,爆處班上司、被眾人暱稱為老大的警部會親自向每一位隊員說的話,要小心,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奪去性命;路上小心,未說出口是平安歸來的祈願。他們面對的是各種爆裂物,可能是在靠近的路上、可能是在觸碰到的一瞬間、也可能是在拆解處理到一半,不知何時、不知為何,下一秒都有可能爆炸。

  這是萩原研二第一次面對同僚的逝世,一小時出隊前仍有說有笑的人,一小時後命喪廣場中央。那一日廣場上爆炸與衝擊帶走了最前線負責拆解的前輩,後方持防爆盾支援與記錄的其他同事則是輕重不一的傷勢,但都幸運地保下一命。

  每一次處理爆裂物,他們都是在和死神拔河,看這次誰贏誰輸,贏了,就收隊回警視廳,撰寫結案報告;輸了,就安安靜靜地躺入棺材沉眠,獲得連升兩級警階的殊榮。

  他和松田身穿黑西裝並肩向前輩獻上最後的花束,靈堂照片中的前輩眼神晶亮、渾身充滿正氣,胸口前的警徽閃閃發亮刺痛萩原的眼,如同那日廣場爆炸後的火光。

  棺木一旁站立的婦女牽著年幼孩童,萩原很快意識到那是前輩的家屬,他曾在抽煙時與前輩閒談,看見對方收藏在胸口的相片,當時前輩珍視的取出朝自己展示相片中一大一小的人像。

  『我女兒,很可愛吧。』前輩笑著說,臉龐滿是炫耀與純粹的喜悅。此刻那位女孩茫然的站在母親身旁,萩原順著女孩的視線望去,是前輩的遺照。

  女孩輕扯婦人的衣袖,稚嫩的嗓音詢問:「媽媽,爸爸呢?」

  萩原移開視線,眼角看見老大獻完花束後上前和家屬說話,僅一兩句話的時間,卻聽見更清晰地啜泣聲。他緩緩吸口氣,取出菸盒輕輕晃動向周遭的人示意要抽菸,實則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靈堂。

  即使胸口難受,手指依舊靈活的抽出香菸點燃。深吸一口氣讓菸草氣息充滿肺部,萩原清楚抽菸帶來的副作用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工作表現,但……入職後也不難察覺,警視廳的警官們抽菸比例其實很高,繁重且關乎他人性命的工作,讓人需要一個慰藉,或許僅在吞吐煙霧這短暫的片刻時光,蓄積的壓力才能隨著煙霧飄散。

  「萩。」

  熟悉的呼喚聲從身後傳來,取下香菸夾在指尖,萩原抬手揮揮:「小陣平,剛才不是說我出來抽支菸嗎?」

  沒被墨鏡遮掩的雙眸晶亮澄澈,松田很自然地從萩原手中抽走那支菸含入嘴中深吸一口,吐出煙霧後才說:「我也出來透透氣。」

  「為什麼抽我的菸。」用肩撞了對方一下,萩原感到放鬆許多,眼眸輕眨含有笑意:「小陣平這是想和我間接接吻嗎。」單純的開玩笑,萩原想,他們自大學彼此告白後還有什麼事沒做過的,抽彼此的菸只是小事而已。

  胸口的領帶被扯過,萩原順著力道往前踏幾步彎下頭,下一秒一個吻落在唇上,充滿菸草氣息的吻環繞口鼻,他瞪大眸近距離注視松田闔起眼,有些用力、卻又充滿安撫般親吻自己。

  「我才不會繞圈子,」一吻結束,松田睜開眼,雙眼炯炯有神、微喘著氣:「我會直接吻你,感覺好點了嗎?萩。」

  「嗯。」垂下的頭抵上對方胸膛,萩原感覺眼眶發熱、鼻頭酸酸的,但又有更多說不上來的感受:「謝囉,小陣平。」

  「不用謝。」單手環繞住萩原,松田靜靜拍撫對方的後背,直到懷中的人開始得寸進尺的用臉磨蹭自己的胸膛,才開口:「萩。」

  「小陣平,看到前輩這樣……」細微的聲響從胸前傳來,松田垂眸專注聆聽萩原斷斷續續的話語:「還會想踩油門嗎?」

  將香菸捻熄,松田雙手併用環抱萩原,沒幾秒感受到一雙手也緊緊環抱自己,察覺到越發被揪緊的上衣,他沉默幾分後說:「我現在不會踩煞車。」

  萩原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自己為何提出這問題,只是靜靜的、更加用力的抱緊松田。

 

 

  即便有人先行離去,爆炸物處理班的日常勤務仍日復一日的繼續輪替,今天是定期的模擬拆彈比賽,這活動的舉辦是為了讓每一位爆處班成員熟悉炸彈的模樣、拆解方式與應對。相關技術日新月異,連帶犯人取得的炸彈構造圖與設計都有所增進,他們更是不能懈怠,必須時時練習,直到全身、手指與頭腦都可以靈活面對。

  「隊長加油!」彎腰注視著炸彈模型的兩人手部動作靈活,一條條導管、接引線隨著細小的喀嚓聲被剪斷。眾人鼓譟歡呼,竊竊私語討論這次的比賽誰會最快拆完。

  「以往的比賽紀錄是910,松田隊長真的很厲害。」

  「這次萩原隊長有可能贏回來啊,現在只剩倒數四十秒了。」

  「但這次的炸彈模型很難,感覺只有兩位隊長可以應付……」

  滴答滴答的倒數聲帶來難以言喻緊蹦感,松田先一步放下工具長吁一口氣,抬起頭朝同事群中抱胸觀看的老大朗聲報告:「危機解除。」

  另一邊萩原藉更換工具的空檔順勢抬手抹去額際冒出的汗水,他仍屏氣凝神面對眼前的炸彈模型,手指穿梭在線路與線路間,勾起、又放下某一條線。

  爆炸、前輩、笑著說話展示相片的前輩。手指挑起另一條漆黑的線路,鉗子靠近,喀,剪斷。

  炸彈、前輩、眼神專注盯著炸彈執行拆卸任務的陣平。汗水滑進眼眶,刺痛左眼,他瞇起眼奮力眨眼擺脫不舒適感,手指仍不停歇的摸向另一條線路。

  炸彈、爆炸、我、小陣平、如果陣平──

  滴!倒數計時結束的提示音響起,下一秒砰一聲,麵粉炸了萩原滿臉,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嗆咳幾聲,手也朝空中揮舞讓麵粉消散。

  「萩原隊長擦擦臉。」

  「隊長今天怎麼沒拆完啊?」

  小隊員一看比賽結束便七嘴八舌地湊上前,有人遞毛巾有人整理炸彈模型還有人擦拭滿桌的麵粉,接過毛巾抹了一把臉後,萩原尷尬地笑說:「真是不巧汗水刺痛眼睛,只差兩條線就可以解除危機的。」

  「萩原,謹慎點。」開口打斷吵鬧的狀況,警部往前踏一步走出人群,低聲交代:「這是線報中近期流通在台下的新型炸彈,每個人都必須練習到閉眼也可以順利拆除才行。」

  「老大,閉眼更危險,」萩原打哈哈,搭配散落在髮絲間的白色麵粉看起來更搞笑:「稍等要出隊巡邏,回來我會繼續練習的。」

  松田仰頭喝了一口水,瞇起眼打量正與小隊員對話的萩原研二,後者遭隊員調侃,惡作劇地將身上的麵粉撥到他人身上,笑得如頑童一樣開懷。

  松田看出萩原不對勁,旁人可能無法發現端倪,但瞞不過朝夕相處的自己。早一步拆完炸彈他順勢看向萩原想知道對方進度到哪,卻意外在那雙紫眸中看見幽微的、不意察覺的恐懼。

  萩原研二在怕什麼?為什麼在拆彈過程中露出那樣的神色?上一次例行比賽還沒有出現狀況,雖然秒數比自己多一點,總歸有順利拆除。松田飛快的在腦中思索一遍萩原近期的生活,兩人住在一起同進同出,對方沒什麼事隱瞞自己,最近唯一發生的大事是……廣場爆炸案導致前輩逝世。

  「萩原──」他剛開口要喊住對方,人彷彿沒聽見似的一個轉身,拉上身邊的小隊員朝警部報備說要去巡邏,便走向更衣間。

  等下班,松田想,他要找時間問問萩原究竟怎麼了。

 

  萩原研二喜歡松田陣平眼中的光芒,如此的朝氣蓬勃、充滿幹勁。他望著那雙蔚藍、充滿勇往直前信念的眼,總會忍不住想──真的,好喜歡啊。

  旁人看來總是他陪伴著松田,替對方周旋打點人際關係與交際往來,但唯獨萩原自己清楚,如果沒有小陣平在一旁踩油門,他可能會躊躇不前而錯失很多事物。他們陪伴彼此太久、太久了,萩原研二不會、也不敢去想像,如果身旁沒有松田陣平,自己該怎麼辦。

  因此當他看見那雙蔚藍的眼被爆炸與火焰吞噬時,只能近乎撕心裂肺的大吼出聲:「陣平──」

  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沒有抓取到任何物體,萩原喘氣瞪著熟悉裝潢的天花板,心臟以接近穿著重裝備訓練時一樣的速度瘋狂跳動,身下的床微微震動,一旁仍熟睡的松田翻身咕噥幾聲,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嘶吼出聲。

  是夢,收回手抹去額角溢出的冷汗,萩原調節氣息嘗試恢復冷靜,避免驚擾身旁熟睡的松田,呼吸逐漸平穩,他這才有餘力思考夢中看見的場景。

  火光和爆炸一再吞噬松田陣平全身,任憑他如何追逐都無法靠近松田一步,只能一次又一次無力的看著對方的身影消散在火焰中。冷靜下來一想,作為爆炸物處理班的成員他再清楚不過自己看見的是什麼──那是,拆彈失敗的後果。

  小心翼翼坐起身握緊濕黏的手心,萩原緊閉雙眼,將心底的恐懼和不安壓抑到看不見的角落。不會、不會發生這件事的,小陣平拆彈技術非常優良,他會在炸彈引爆前將東西拆得七零八碎。

  如同松田每一次抓著鉗子張揚笑說,這種炸彈他可以在三分鐘內搞定,他要相信小陣平,松田陣平可是他們爆炸物處理班的王牌啊!

  不知不覺萩原研二捲縮起身軀細聲呢喃,將頭埋入擱在膝上的雙臂中,直到確定自己的思緒、理智回攏,他才輕巧的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梳洗,離開臥房。

  躺在床上發出淺淺鼾聲的松田陣平睜開眼,明亮清澈的雙眸顯示已清醒許久,應該說萩原掙扎著驚醒時,他也因枕邊人的動靜而清醒,卻順從內心的直覺默不作聲,觀察對方的反應。

  松田聽見萩原小聲呢喃自己的名,明明自己就在身手可及之處,對方卻顯得謹慎小心,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萩。所以他豎起耳更加專注聆聽碎語,含在口中翻來覆去的話語都是小陣平、小陣平、小陣平不會有事的……

  食物的香氣從門縫飄進臥房,松田陣平起身伸展四肢感到腹中的飢餓感,拉開房門向萩原呼喊:「萩。」

  「早安小陣平,今天有研二的愛心早餐可以吃喔。」轉過身道早的半長髮青年笑容明媚,如果松田稍早沒看見對方將自己捲縮成一團的模樣,可能根本不會察覺異狀:「怎麼表情那麼嚴肅,小陣平不喜──」

  大步走近的松田板著臉,正當萩原的想法飄散到小陣平的起床氣又跑出來還是沒睡飽時,對方抬起雙臂攬過萩原的後頸施力,將人拉低一節後側頭吻上去。屬於牙膏的薄荷氣息在唇齒間擴散,萩原任由松田的舌闖入口腔,溜達一圈後退去。

  「萩,我在這,」上揚的眉眼充滿朝氣,因接吻摩擦泛紅的唇度上一層水光,讓人更有繼續親吻的衝動,似乎察覺萩原注意力飄遠,松田手指摩娑對方的後頸,給予直接了當地安撫:「我在你身邊,我沒事。」

  小陣平為何這麼說。困惑的念頭浮出,萩原伸手輕輕拉開松田的手臂站直身軀,將下巴擱在對方捲曲的髮絲中磨蹭:「我知道,什麼事都沒有喔,只是做了一個惡夢。」

  「下次你可以叫醒我。」

  「讓你多睡點不好?快來吃早餐吧。」

  藍眸對上紫眸,松田微瞇起眼往後幾步拉開距離,仔細且緩慢地觀察萩原的表情。被打量的人嘴角噙著笑意,溫聲提醒:「小陣平,再不吃早餐就要上班遲到了。」

  接過萩原遞出的碗盤,松田最後說:「萩,心情不好就別笑,我可以聽你說。」

  「謝啦小陣平,我真的超愛你的。」

  「別這樣猛然撲上來,我差點把盤子摔碎。」

  松田陣平忘了,論洞察與感知他人情緒,萩原研二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萩原發現松田關懷與擔憂的情緒,下意識地將自己真正的感受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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