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paro,大尾形小杉元

 

  杉元佐一記得,牽住自己手的大手掌骨節分明,在接近虎口的彎處摸起來粗糙,長了一層薄繭。

  這就是大人的手嗎?他模模糊糊的想,剛痊癒的身體還不太靈活,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找回以往的掌控度。

  他一手抱著住院期間護理師姊姊送的大貓布偶、另一手更加用力握緊尾形的手掌。對方的手稍微僵硬、似乎猶豫幾秒,最後反握住了他的手。

  「佐一君,保重。」護理師姊姊趁著尾形在櫃台辦理出院手續時,蹲下身看著他說:「姊姊可不想在醫院遇見你喔。」

  他點點頭,知道護理師意指什麼,攬著布偶的小手忍不住蹭了蹭橫跨鼻樑的傷疤,又被輕聲阻攔。

  「很癢……」杉元低聲抱怨,剛結痂的傷口發癢,總是想抓。

  「走吧,」低啞的嗓音打斷交談,尾形低頭看向他,漆黑的眼眸淡然卻又有一點小心翼翼的感覺:「手續辦好了。」

  「去哪?」尾形終於下定決心要把他送到育幼院了嗎?壓下心中淺淺的難過,杉元將貓布偶掐出一點皺褶。

  「回我家,」醫院的自動門敞開,午後撒落的陽光刺痛雙眼,杉元瞇起琥珀色的眸,扭頭看向尾形。在杉元眼中,對方的身影被陽光鍍上一層光芒,他也看向男孩,但杉元看不清尾形此刻的表情。

  「也是你之後的家。」尾形把話說完,發現男孩眼中含著淺淺淚光。

 

  尾形沒想過照顧一個男孩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如此的多。光是學校與政府單位就引發許多爭論,還要倚靠鶴見暗地協助才擺平。

  話雖如此,但他與杉元佐一的生活還是順利地拉開序幕……或許不太平靜?

  「杉元君在學校與同學打架,」年輕的女老師的視線掠過尾形的面容,忍不住飄向對方的手想窺看小指節是否還在:「對方家長很生氣要求給一個解釋,我詢問杉元君打架的理由,他一直不肯說。」

  「所以請爸爸──」

  「他不是我爸爸/我不是他爸爸。」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尾形面無表情的反駁與久未出聲的男孩開口,讓老師尷尬得吞吞吐吐。

  「那……請問如何稱呼?」

  「尾形。」雙手交疊靠在下巴,尾形傾身更靠近女老師一點,促狹瞇起的眸漆黑無比,讓人看不透他正在想什麼:「老師,只是孩子的打打鬧鬧,讓杉元道歉就好了。」

  「問題是杉元君不肯開口,」對男人突然湊近的行為嚇一跳,老師稍微退縮一點,說:「尾形先生,他將另一位同學打到流鼻血了。」

  「流鼻血?」尾形重複,大手按上坐在身邊的杉元,搓著男孩短而翹的髮絲:「你不說嗎?」語氣沒有絲毫動怒,反而是好奇。

  男孩抿了抿唇,依舊用沉默作為回答。

  「上禮拜看見的小熊玩偶。」尾形掩嘴打個哈欠,昨晚剛結束一場山中狙擊,他現在的精神非常萎靡,決定用利誘讓杉元快說好可以回家睡覺。

  「他們欺負寅次,」久未說話的嗓音乾啞,他吞嚥一下後繼續說:「還笑我、笑我的……」杉元的眼神飄向仍按著他頭的尾形。

  「笑我?」尾形哈了一聲,他可沒印象自己被小學生看見啊。

  「上次在商店街,肉舖是我同學家。」

  「喔──老師,杉元開口了,孩子起衝突而已。」尾形收回手環抱胸前:「杉元要和同學道歉喔。」

  男孩點點頭,神色滿是不甘心。

 

  「為什麼對方不用跟我道歉?」杉元揉了揉胳膊上的齒痕印,在他一拳將同學打到流鼻血前已經被咬了好幾口,現在齒痕逐漸泛青,一壓到就疼得難受。

  「你要打別人,就不要被逮到。」尾形陷在沙發中昏昏欲睡,走回家的路上他已經睏得快睜不開眼,倚靠杉元牽著前進:「看你要一拳揍暈他或是蒙面埋伏讓他不知道誰打他,先說再有一次我不會去了。」

  認真思索尾形的提議,杉元跳起喊:「尾形,我的小熊玩偶呢?」回來的路上顧著看對方,差點忘記這件事。

  「什麼?」快睡著的尾形被男孩的嚷嚷驚醒,咕噥著反問。

  「你不是說我開口,就會給我小熊玩偶嗎?」

  「……我沒說。」

  「你明明有說。」

  「我只有提到上禮拜的小熊玩偶,你自己誤以為我要買給你。」站起身走往臥室,尾形疲倦的說:「你想太多了,小鬼。」

  「啊!混蛋尾形。」氣沖沖地吼完後,回應他的是一片寧靜。

  砰地跳上沙發,杉元環視一圈安靜的客廳,在自己來到這個家後,一些小地方悄悄的多上可愛的擺設與裝飾物,比較有「家」的感覺。

  「尾形他,應該不會嫌棄我麻煩吧……」細小的嘀咕聲消散在寬廣的空間中,男孩將半張臉埋入抱枕,琥珀色的眸閃爍著猶疑。

  「孤兒孤兒、臉破掉──

  耳邊仍迴盪同學的嘲弄話語,有針對自己的、瞄準寅次的、還有衝著自己的照顧者大肆嘻笑的,回想起來就令人火大。

  「我才不是孤兒,」他不甘心的反駁,如同稍早他憤怒的握拳邊大吼邊揍向同學,但胸口的難受感沒有消失,杉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重複說給自己聽:「我才不是孤兒,我還有尾形……」

  一門之隔,漆黑臥房裡高壟的被窩中,一雙似貓的大眼眨了眨將被窩拉得更緊,輕聲嘆口氣。

  「太大聲了,小鬼。」

 

 

  街道空曠,午夜時刻沒有人在外遊蕩,只有尾形一人剛離開公司,準備返家。睡眠不足的他今晚一到公司就被宇佐美嘲笑濃厚的黑眼圈,二階堂還不明究裡的一直湊上來詢問是被揍了還是又被揍了,要不是月島剛好經過,七內部又會打成一團。

  「照顧小孩真的這麼累啊?」宇佐美努著唇,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閒著想刺激尾形而詢問:「百之助小孩不讓你睡?」

  「誰不讓你睡,你乾脆永眠!」沒好氣地嗆回去,尾形攏了攏垂落的髮絲,但還是滿臉疲憊:「今晚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回去補眠。

  「勞駕咱們的狙擊手挪動金軀前來參加會議啊──」宇佐美的調侃刺耳,但尾形只是翻翻白眼,難得沒有多做抗議的向鶴見說一聲後就離開公司。

  門發出輕微聲響,一踏進家門尾形感覺到有人影晃動,他提高警戒半隻手探入懷中,走進客廳。

  從黑暗中冒出的矮小身影驚得尾形一縮,定眼一看,是穿著睡衣揉眼睛的杉元,敞開的兒童房門表明男孩剛出來沒多久。

  「你不睡覺?」魂被嚇飛一半,尾形覺得自己清醒許多。

  「尾形……」杉元搖頭晃腦地拖著步伐靠近,紅潤的小臉明明都是睡意,卻死睜開金燦燦的眸望向他,展開笑顏:「你回來了。」

  他想起對方在醫院的夢囈,說著爸爸不要走。那一瞬間,尾形感覺得到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心底的最深處,停駐在那裡,悄悄生根。

  「嗯,我回來了。」尾形回答,輕輕推了推杉元:「快去睡吧。」

  「那……尾形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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