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炎熱午後,金髮臥底搜查官挾著渾身汗水與熱氣帶回FBI探員逃出生天返回美國的消息。

  貓又男孩鼻頭嗅嗅空氣、拍拍陪在身邊的一團白色物體,爬起身跑向玄關拋下仍開著的電視,新聞主播用穩定的聲線報導南海生成的小型低氣壓與接下來的走向。

  景光晃晃尾巴耳朵乖乖等在門前,下一秒門傳來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細微聲響,一股熱氣隨著敞開的門扉灌入冰涼的室內,小孩不適的皺皺鼻,詢問:「ゼロ,歡迎回來。現在組織怎麼樣?」

  「那個FBI跑得真快,不要回來日本最好。」脫下夾克外套,降谷看得到答案的男孩跑往冰箱拉開冷凍庫門,小手飛快抓出兩支枝仔冰又向自己走來,將清冰塞進自己手中,自己才拆開手上的冰,塞進嘴裡。

  金髮男人無奈一笑,也一同在玄關打開冰享用,消散夏暑炎熱。

  黑暗組織內部度過一段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時間,高超狙擊手萊伊的真實身分竟是FBI派進組織的臥底,加上曾被發現同為臥底的蘇格蘭……兩個鐵錚錚的現實疊加下,讓琴酒更加篤定藏在組織內的老鼠不只有一位,連帶全員都被迫證明自己的「清白」。

  一連好幾天,降谷沒辦法回到這處住宅,景光一日能化做人形的時間僅有兩三小時,他本不放心小孩獨自一人在家,閃過請伊達照顧小三花貓的念頭,但安室透目前沒有接觸、認識伊達航警官的好機會,這盤算最後不了了之,小貓又只能自己乖乖在家等待大人回來。

  現在幼時面貌的戀人完好無缺的站在自己面前,笑咪眼眸舔著冰吃,讓他連日疲憊一掃殆盡,胸口被暖活的棉花填滿。

  「對了,有人來找ゼロ。」手中的枝仔冰一眨眼只剩小塊,男孩嗷嗚一口吞掉,指向半掩門的客廳說出讓警惕心極高的妖狐大驚失色的話:「在裡面等你。」

  「怎麼可以讓陌生人進屋!」降谷零差點吐血,想起前幾日看見少年隊的警員在宣導孩童居家安全的活動,其中一項包含教導小孩別讓陌生人進屋……

  他太樂觀,失憶的景光需要當作一般小孩看護才對嗎?畢竟現在的景光只是普通的四歲小孩,對世界與危險的認知懵懂單純,婦幼隊不停宣導不要把幼童獨自放在家是有原因的,景光還好好站在自己面前是運氣好,因為屋內自稱認識他的人並沒有傷害孩子──

  降谷零無意識的伸出手,想將小孩攬入他的保護範圍內。

  「零君,景光君並沒有隨便讓陌生人進屋,是吾自屋宅內現身。」似乎穿過牆面看見大妖狐的行為,屋內傳來飄渺且平淡的嗓音,細聽其中還有幾分無語:「請快前來,吾轉達口令後需盡快返回覆命。」

  ……吾?

  降谷渾身一僵,這自稱方式他僅認識一人如此說話。就在他猶疑的瞬間,景光順勢拉過大人的手,仰起臉露出開懷的笑容將降谷帶進屋,雀躍分享這幾日與陌生人的相處。

  「大白先生煮的飯很好吃,他有教我煮,晚餐我煮給ゼロ吃。」黑髮男孩揮動小手表達對大白先生烹飪佳餚的滿意,端坐在電視前的一團雪白毛茸茸的身影優雅地站起,踏著輕快腳步轉身。

  是一隻非常漂亮、雪白的狐狸,通體白淨的大狐狸蹲坐便有與四歲景光相等的身高,站起身更顯巨大。白狐墨黑的眼瞇起,望向膚色黝黑、面容稚嫩的後輩。

  「您好,勞煩您前來一趟。」金髮男人連忙低頭,向活過悠悠歲月的大前輩致謝:「是大人有何囑咐嗎?」

  景光乖巧含著殘留一絲甜味的冰棒棍,眼神左右飄移來回看小白先生與降谷零,三花雙尾尾端捲曲成感興趣的問號模樣。

  「大人掛心你,」白狐平穩地轉達,視線落在降谷零身後、本該有蓬鬆尾巴擺盪的位置:「大人尊重你做出的決定,但希望你行動前多想想。」

  聽見白狐的話語,降谷身軀一晃,流漏些許不知所措的神色,嘴上卻固執地說:「我想過、也做得到,便去做了,換來我可以接受的現在。」

  「大人知道,」白狐平和的回應,溫潤黑眸流淌的和藹宛如在看一位鬧脾氣的小孩:「大人不會干涉你追逐光,零君,你永遠有追逐光的權利。」

  白狐重複第一句話:「大人只是掛心你。」

  降谷零沉默半晌,緩緩點頭:「我清楚,謝謝您轉達訊息。」

  「ゼロ家的大人想念你了?」景光含糊不清的詢問,換來照顧者伸手抽出小孩口中吸吮的冰棒木棍,輕聲教育:「ヒロ,不可以含著東西說話。」

  男孩扁扁嘴,望著對方將冰棒棍丟進垃圾桶,海藍眼珠精明的轉了轉,又問:「ゼロ要回家嗎?」

  「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回家。」有點訝異孩子的敏銳,降谷零不多做保留的坦承。

  白狐觀望一大一小的對話,淡然的說:「大人從未說過零君不能回家。」就算降谷零在人類世界走跳,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背後有誰庇佑,而作為神祇的大人從未禁止金毛妖狐回到自己誕生成長的「家」。

  「另外這是吾私下的想法,」白狐的視線轉向貓又男孩,景光察覺大狐狸的視線,朝對方露出燦爛的笑顏:「大人會想見見這位小貓又。」

  「ゼロ的……大人想見我?」男孩語帶遲疑複誦一次白狐的話,海藍雙眸看向信賴的金髮大妖狐傳遞好奇與困惑:「是ゼロ的爸爸媽媽嗎?」

  「不、不是媽媽,」頂著白狐興致盎然圍觀的眼神,男人彆扭得吞吞吐吐:「但要說是媽媽、也算是?還算不是……」

  「那麼,吾的口令已傳達,」白狐縱身一躍跳上敞開的窗沿,蓬鬆的狐尾舒展,他轉身朝年幼的貓又男孩道別:「再見景光君,修練方面照我說的做,零君胡來時直接捶下去沒關係──」

  「您在說什麼啊!」金毛妖狐的獸耳彈出,激動的豎直。

  「──要乖乖修練、好好吃飯睡覺,一切都會沒事的。」白狐忽視熟悉小輩的惱羞嚷嚷,流暢溫和的交代完,看著小貓又點頭,又補一句:「期待在大人的宅第見到你。」說罷,後腳一蹬跳上半空,漫步離去。

  「拜拜~大白先生。」景光衝到窗前奮力揮舞手臂送別,風將稚氣的話語吹送到已經走段距離的白狐耳畔:「說好下次見面,要教我用出好漂亮的火焰喔!」

  ……降谷無語,不必多加詢問便能猜到白狐展示特殊的狐火給景光看,還答應有機會要教授給小貓又。不是說貓又學不會掌控火元素,但一定不如天生親近的土元素來得快學會。

  又在騙小孩,就像小時候耍我玩一樣。說妖狐變出來的火焰都是詭譎的青火,但他第一次彈指施展出來的卻是璀璨耀目、如同自己毛色般紅中帶金的火苗,差點把當年懵懂的妖狐稚兒嚇壞,連滾帶爬衝去前殿找主人哭訴求救……

  曾經的歡快時光隨著輕聲嘆息飄散,大妖狐屈指一彈,宣布:「最近要回一趟京都,ヒロ要與我一同回家嗎?」

  小貓又雙眸一亮,朗聲回應:「好!」

  

  夏天的京都是旅遊旺季,南方島國的外國遊客湧入拜訪這座蘊含歷史底蘊的古都,本島國內的旅客也因學校假期、攜家帶眷的前來參訪。打磨光亮、整齊的石磚路上,隨處可見遊客的喜悅之情。

  在這之中,一位戴著鴨舌帽、膚色黝黑的青年,牽著一位戴貓耳朵頭飾小男孩,走在街上一點也不突兀,和諧的融入參觀人潮。男孩睜大海藍的雙眸張望四周,高度擬真的貓耳也隨著小孩情緒精密的轉動。

  小孩歡快地晃動緊握自己小手的大人掌心,鼻翼微張嗅聞空氣中飽滿的力量,讚嘆:「透,這裡好棒、好舒服。」這句話聽在一般人耳裡肯定無法理解,人擠人的觀光地區怎稱得上舒服呢?但降谷了然景光表達的意思,伸出食指微微點上男孩飽滿的額頭,指點過快吸取力量轉化的小貪貓:「慢慢來,別急。」

  作為這座島嶼的千年古都,京都特有的地理位置與周遭環境將本州的自然力量匯聚於此,妖族在此地修行可事半功倍。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暢快淋漓感受的小貓又情緒高漲,雙尾差點無法抑制的竄出上衣下擺,還是大人屈指一彈提醒小孩,蠢蠢欲動的貓尾巴才勘勘安分收妥。

  這可怪不了景光,東京的地理條件匯聚自然氣息的效果未如京都容易,此時如同放一條烤得香噴噴的魚在貓咪面前,有誰抵擋得住這誘惑。

  降谷放任小三花貓汲取力量,牽著男孩漫步在兩旁佇立商家店舖的大街上。隨著人群前進,遠遠可看見隱藏在半山腰與盛開花樹中的著名地標,一位身穿黑西裝的男人與他擦身而過。

  「狐狸的孩子,為何來訪?」妖力構築的話語飄入大妖狐耳內。

  「帶孩子見見世面,別無他意。」雲淡風輕的回應守門人,降谷目不斜視的牽著景光繼續前進,一股狂風捲走他頭戴的鴨舌帽,露出燦金的髮絲。

  早晨時本平和的風逐漸轉大,男孩狀似察覺的仰頭指向天際,澄澈的藍眸倒映烏灰積累的雷雲,說:「變天了。」

  夏日的天氣轉變快速,如同幾日前的氣象預報內容,自南海北上的低氣壓挾雜水氣吹動天空,斗大且令人生疼的雨珠砸落,街上遊客行人四散,紛紛進入店鋪、屋宅內避雨,甚至叫車離開返回飯店。降谷本想將小孩往一旁的甜點店帶躲雨,可貓又男孩卻甩開他的手。

  「光?」看向空蕩蕩的掌心,降谷有種自己養大的貓莫名鬧脾氣反給一爪子的錯愕,小孩面露歉意,卻再度拒絕一起避雨的要求。

  「現在這樣正好,好舒服。」清涼氣息吹散夏暑悶熱,景光高仰小臉任雨水打濕臉龐、蹦蹦跳跳的在逐漸猖狂的大雨中歡笑,水花隨著男孩跳進一坑淺淺的水池濺起,淋濕黑色的和服下擺。

  如果不知道諸伏景光的原形是貓又,一般妖怪肯定會以為是犬妖與小龍這類天性頑皮或親水的妖族幼兒,貓不一定怕水,但通常會排斥接近水源。眼前的小貓又卻在大雨中暢快淋漓的玩耍,降谷稍微凝結妖力觀看,磅礡的褐色妖力匯聚、運轉,吸收進小小的身軀。

  原來如此,到幼兒成長躍升期了。站在商鋪邊緣的遮雨棚,大妖狐鬆口氣,還以為景光不會有這段時間,畢竟──

  「那隻『貓又』,是人還是鬼?」

  貼在背後的身影驟然開口。

  「是人嗎?還是鬼?」

  「是死而復生的妖怪?還是逆天改命的人類?」

  「為什麼可以回來,憑什麼他可以回來?」

  降谷背脊一涼,立即抬手一爪揮過去,攻擊撲空,不顧他人目睹的風險,金色髮絲間探出三角毛絨的狐耳,男人扭身,鋒利的指甲劃向空蕩蕩的巷口,手中有抓到物品的實感。

  大妖狐另一隻手毫不猶豫甩出一團狐火,火焰張牙舞爪的扭動撲向虛空裂縫中的黑影,詭譎的青火灼燒黑影,金毛妖狐趁機將蓬鬆的狐尾伸長捲起還在大雨中嬉戲的小貓又,猛力拉近。

  「咦?」小貓又錯愕的摸摸腰際熟悉的狐尾,他的雙腳懸空、背對著大妖狐被帶著跑:「透,怎麼了?」景光沒有掙扎,任由零捲帶自己奔逃。

  「是『咒』,」原本的休閒西服如暈染開的畫布淡去色彩,轉換為琉璃色的羽織飛揚,妖狐一身和服馭風滑下依山蜿蜒的登道,匆匆向不知妖怪世界常識的貓又解釋:「混雜其他慾念誕生的邪物,沒處理好會被反噬。這隻又不清楚被哪種妖怪吞噬,或是妖怪被咒反噬,要先理解這點才可以處理,在人多的地方處理不方便,先跑。」

  景光注視窮追不捨的黑影,零稍早扔出的青火已經微弱許多,蠶食黑影的力道沒有最初猛烈,因此他看著黑影逐步拉近距離,兩個本該是眼睛位置的空洞死盯逃竄的妖族。

  不,他敏銳意識到,咒追的不是零,而是自己。

  「所謂的『咒』,本質上是──」

  「咒願同源。」小貓又清脆的嗓音朗聲說出大妖狐要解釋的內容,海藍的貓眼中,瞳孔豎直:「ゼロ許下什麼願望?」他不叫透了,而是呼喊隱藏本名的專屬暱稱。

  流暢順服的風突然猛烈顛簸,零腳底一滑差點撞上紅色鐵欄杆,連忙穩住心緒急轉彎繼續前進:「我最近沒有許願望,倒是你何時知道咒願同源……」

  「大白先生教我的,因為ゼロ不告訴我太多妖怪應該知道的常識。」男孩語氣平淡沒有憤怒的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如果大白先生沒說ゼロ的媽媽想見我,其實ゼロ很想把我藏在東京吧。」

  「我……」零啞然,欲張口反駁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風颯颯刮過兩人將雨水颳遠無法近身,吹得一狐一貓毛皮凌亂:「我沒有要把你藏起來。」

  這句呢喃說得飄渺微弱,要不是小貓又現在高度專注,根本不會聽見這句毫無底氣的辯解。景光抿抿唇嘆息,抬起嫩白的左手逆時針劃了兩圈。

  泥濘透濕的土壤緩緩飄起,隨著孩子的隔空搓揉變成一顆顆泥巴球,景光嚴肅的扳著一張臉,卻因過於年幼的外表有如幼貓呵氣,一層淡淡的褐色光芒匯聚雙掌,他左手托著右手腕擺出手槍的形狀一指,泥巴球劃出筆直的橫線用力砸向黑影。

  如果零有時間轉頭查看,一定會因有如孩童打泥巴大戰的畫面而噗哧一笑,但被攻擊的咒可笑不出來,一顆顆泥巴球砸到咒身上時猛烈炸出結實的妖力,不多時咒有如被衝鋒槍打過般坑坑巴巴,卻還是拖著殘破身軀繼續追逐兩人。

  四周的景色從人造建築與街景轉變為翠綠的自然環境,降谷在強烈風壓中瞇起眼,看見一條只有妖族才能窺見的路。

  算算時間,原來已經開張了。

  「ヒロ,我們要跑更遠囉。」雖然看不見背後的男孩在做什麼,但男人還是先喊一聲,才加快速度奔向越來越淡薄的道路入口。

  咒也發現追逐的目標即將甩開追捕,更不管不顧的死追。景光右手握拳收起,左手猛然向前一張,手腕繫的燦金繩結擺盪兩下,其中一條繩尾的雪白玉珠一閃而逝黑光。

  深吸口氣,小貓又體內蘊涵的先天妖力遭主人調動,全數朝咒大喊:「我是貓又,受妖狐族撫育──」

  「我,是貓又景光!」

  銀鈴聲鏗然作響,傾注言靈喊出的話語使眾神聆聽,開闢另一方向與可能性。同時零前腳趕在入口消散前踏上道路,兩人的身影緩緩消融在空氣中。

  當咒追上目標幾秒前站立的位置時,已找不到任何殘留的道路痕跡。

 

 

  四周暗影重重,許多怪異的聲響傳來。

  有汪汪聲、有嘶嘶聲、有啾啾聲,聽起來就像動物園闖入什麼東西,驚擾所有動物一樣。

  倦怠感侵入四肢百骸,景光抖著眼皮,但沒有任何力氣可以做到睜開眼這動作,綿延無盡的黑暗中只剩聽力可以感覺外界動靜,直到他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淺淡香味。

  香氣由遠而近,緩緩飄散壟罩全身,浸泡在薰香中的貓又男孩蓄足力量,終於睜開乾澀難耐的眼。

  視線有點模糊,但可以看出是在室內。天花板是大片的木頭褐色,腦後還枕著柔軟的織物。景光奮力眨眼幾次,終於看更清楚。

  「小傢伙醒來啦。」乾啞粗礪的嘶啞聲從斜前方傳來,景光抖抖雙耳吃力得用發軟的雙臂撐起身體,先是看向腦後,枕著的物品是自己身穿的深紫色羽織,摺疊整齊的羽織成為一個小枕頭,但身上也蓋著一件寬大的琉璃色羽織。他下意識埋臉嗅嗅,嗯,這件羽織是ゼロ的。

  稍早說話的聲音呵呵笑了,景光臉一紅,看向說話者。

  是一位皺紋堆積年邁臉龐的老人……或是老貓?臉是貓咪的五官與鬍鬚,卻有人類的身軀與四肢,第一次見到化形不完全的妖怪夥伴,男孩面露困惑地提出疑問。

  「傻孩子,」老人笑得開懷,淚水都沁出眼角,被他毛茸茸帶有肉掌的手抹去:「不是每種妖族化形都可以如此似人,狐與貍很容易做到,貓可不一定,更多是如老夫這般半吊子不上不下,倒是你,如此年幼的孩子化形這麼漂亮,可少見。」

  「爺爺,ヒロ醒來了嗎?」門簾由外被掀起,晃著七尾尖耳的大妖狐腳踩草鞋走進木屋,在玄關處脫下鞋子走上塌塌米。零跪坐將提的保溫罐放在身側,空出手探向景光額頭:「嗯,沒有燙了。」

  「我發燒了?」男孩反問,也跟著將自己的手蓋上額頭。

  「剛來鬼市時有點燙,你用太多妖力灌注在言語中,必須學會控制才行。」大妖狐不可能放任小貓又憑藉本能使用言靈,第一次的自我祈願可以說是巧合,到了第二次……就必須正視景光過於強大的天賦,零也只能將此修練提上日程:「不過先吃點食物,ヒロ已經兩天沒吃飯囉。」

  咕嚕──肚子非常配合的唱空城,景光嘿嘿一笑,下秒在大妖狐的啊聲中張開嘴,微熱的粥被吹涼餵入口。燉煮到黏稠綿密的雞蛋粥香味撲鼻,嚐在口中香甜又美味,男孩不知不覺笑瞇眼,一口接一口享受大人餵食。

  老人擺擺尾巴,發現兩位小輩陷入自我世界,便百般無賴的轉著長菸斗打發時間,有年幼孩子在,他可不想吞雲吐霧一番。

  「ヒロ都吃完了。」將空罐底亮給小孩看,零看著孩子意猶未盡的摸摸肚皮,終於放下心中大石。燒退了,吃得下飯食慾正常,就沒有問題。

  兩天前順著通道埋頭闖進鬼市引起一陣騷動時,金毛妖狐一時半刻沒有發現三花貓又力竭倒在自己尾巴中,還是認識的老白貓一拐杖敲上他的頭,告知小孩暈過去了,並好心提供自己家讓兩人休憩。

  鬼市的通道在當夜關閉,當木屋外眾妖怪興奮得敲鑼打鼓、手舞足蹈準備展開長達七日的瘋狂慶典,大妖狐焦慮得用浸泡冰涼池水的毛巾擦拭小貓又滾燙的額頭,內心瘋狂祈禱小孩快退燒。

  一般來說妖怪很少燒壞腦子,但景以前是人類,怎麼也說不準……零一邊焦慮一邊意識到自己思緒陷入以往負面迴圈中,最後請屋主協助照顧孩子,自己出門借廚房煮熱食。

  老白貓嘖一聲用菸桿敲開菸盒,叩叩聲響喚回妖狐少年的思緒:「阿亮,孩子醒了就帶他去找僧人。妖貓的情形必須靠妖貓來協助,你一隻他族的小狐狸來插手還怕你倒幫忙。」

  敏銳察覺兩位大人是在商討自己的問題,景光撇見零不甘的神色,連忙問:「爺爺為何叫ゼロ是阿亮呢?」

  「這小子就閃閃發亮的啊,」填滿菸草的菸桿一指,老白貓呵呵笑瞇眼:「還有哪隻狐狸比他更亮,不叫阿亮要叫什麼。」

  「我明明有大人取的名字……」零無奈地咕噥聲被老白貓跳過,老人家湊近小貓又嘶啞的說:「小傢伙,你應該清楚阿亮隱瞞很多事,這小子從以前就是悶葫蘆,要撬開他的嘴不容易──但你必須學習並知道自己曾發生什麼事,才可以在這世界活下來。」不管是人類的現世,還是屬於妖怪的他界。

  海藍澄澈的貓眼直視老白貓,不閃不避的承認:「我知道,大白先生說過,也朝『咒』用言靈喊過了。」

  不顧金毛妖狐炸毛驚恐望來的眼神,老白貓嗯嗯的聆聽,用菸桿輕敲小貓又的頭:「難怪氣息這麼亂,你必定要在離開鬼市前去見僧人一面。」

  男孩膝行退了兩步,鞠躬:「謝謝爺爺。」

  「沒事,你們喊爺爺我認下了,這點小忙幫得了。」老白貓擺擺手唉呦起身,悠哉的往後院走:「我去抽桿菸,屋子給你們休息,好了再出發。」

  「爺爺,很感謝你這幾天的照顧。」回過神的零也致謝,便見老白貓將菸桿往後伸,妖狐立刻會意,搓指彈出一簇火點燃菸草。

  屋內,只剩大妖狐與小貓又面面相覷,零躊躇幾分,最終吞吞吐吐的道歉:「ヒロ,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景光認真的搖頭:「ゼロ很害怕,所以才做出這些決定,我可以理解。」

  小孩過度成熟的發言讓大人臉頰緋紅,原本驕傲直立的狐耳也羞愧的攤平:「我很抱歉讓自己的情緒掩蓋理智。」

  景光眨眨眼,爬上零的大腿,伸手撫摸男人燦金的髮絲:「害怕也沒關係,只要ゼロ轉身,我會在原地等你的。」似曾相似的話語自男孩口中浮現,零不禁紅了眼眶,張開雙臂抱住景光。

  真的嗎?

  真的不會再離開嗎?

  大妖狐略帶急促的喘氣,想問又不敢說出口,此刻他的妖力量難以控制,深怕誤用言靈向景光許下過於強大的願望。他只能攬緊孩子,咬緊牙關克制情緒、避免淚水失控湧出。

  「ゼロ,我們去見爺爺說的僧人吧。」景光柔軟清亮的嗓音煦煦,仍持續拍撫零的頭顱:「情況說不定沒有ゼロ想得嚴重。」

  「……好。」

 

  鬼市每三個月開張一次;每一次最少三日、多則七天的營業與慶典,對外聯通道路的出現地點隨機且不穩定,有時連妖怪都不見得一次就能發現,時常有修為不足的小妖繞上好幾圈才找到進出的入口。不過對零這種大妖狐來說,鬼市是他幼年遠赴東京前常拜訪玩樂的區域,也知道妖貓族口中的「僧人」指誰。

  「阿亮,好久不見啊,長高很多耶~吃什麼長大的偷偷告訴阿叔,阿叔也想長高。」

  「老伴你老糊塗啦,阿亮是狐狸,他就算下秒變小給你看也正常。」

  「阿亮這給你,好吃的快趁熱吃。」

  「是阿亮!歡迎回來,三年前我們才在討論你跑去哪……」

  「好可愛的小貓又,阿亮去哪抱回來的,小心被妖貓族追殺。」

  「我上次在東京看見你,你跑去那塊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幹嘛──」

  擦身而過的動物妖們紛紛向金毛妖狐打招呼,從男女老少、從鼬鼠到狸貓都有,零忙於回應眾妖提出的問題,臉上露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放鬆與快樂。

  景光坐在零的懷抱中晃著光腳,手捧一位豪邁大哥塞進手裡的飲料,低頭吸吮甜滋滋的氣泡糖水,一雙眼滾溜溜的觀察每一位笑著、鼓鬨著的妖怪。

  這是他界的鬼市,屬於妖怪的祭典與百鬼夜行。

  鬼市已開張第三日,這一季的活動時間較短,今天是最後一天,也將於夜晚迎來百鬼夜行活動。眾妖張燈結綵的掛滿裝飾物,夏日特有的風鈴在簷廊隨風叮噹作響,還有一同飄揚的彩紙與紅燈籠。

  紅燈籠感覺到孩子的視線,轉過身朝景光吐出舌頭擺弄鬼臉,逗得男孩咯咯笑。

  食物的香氣撲鼻,各式小吃攤位沿著步道兩側開張;更甚至妖怪背著一大布囊,找塊空地放下行李解開布包,就地賣起古玩雜貨,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男孩的好奇心,景光蠢蠢欲動想跳下零的懷抱上前查看。

  「回來再看,」將熱情村民贈送的小零食遞給小貓又,大妖狐輕聲提醒兩人本來的目的:「去見僧人再回來一定來得及,這季是狸貓族主持祭儀,他們會變很多有趣的小玩具送給乖小孩喔。」

  「ゼロ不要把我當小孩哄,」景光不滿的哼哼:「我其實和你一樣大吧,不然怎麼會一起念警校呢。」

  「ヒロ真聰明,已經推理出這麼多。」真誠地誇讚換來小貓又高興的翹高三花雙尾,大妖狐暗自竊笑小三花貓仍單純天真。

  自村莊走過慶典街道,一狐一貓緩步遠離熱鬧喧騰的主幹道,沿著溪河走向廣袤原野,翠綠綿延的大地有幾隻蜻蜓停駐其中,景光一雙眸隨著蜻蜓飛翔的軌跡轉啊轉。

  蜻蜓收起翅膀,落在一根鮮紅欄杆上。

  上紅漆的木橋聯結兩側河岸,略灰的紅彰顯此座木橋歷經歲月的風霜,零左手抱著景光微微彎腰,把右手拎的一雙灰藍色小木屐放在面前沙地。

  貓又男孩穿好木屐後原地踏兩步,蹙眉嘀咕:「不習慣穿木屐。」他還沒學會將身上的服飾變換為自己想要的款式,因此化形為人類時,依舊一身深紫羽織搭配黑色和服與木屐。

  「我教你。」妖狐男人蹲下身,食指劃過男孩腳踩的木屐,輕聲引導:「想像自己現在穿一雙球鞋,鞋底、鞋面、內裡踩的鞋墊觸感、最上方綁的鞋繩顏色……」

  景光蹙眉皺著臉,認真在腦中構築常見的兒童球鞋,木屐的色澤淡去、緩慢扭曲包覆成一雙灰藍色的球鞋。他下意識的又踩兩下,跳起來高呼:「ゼロ,我成功了!」

  「恭喜你。」第三方聲音驟然插入,兩人扭頭一看,不知何時橋口站立一位少女,留著齊短瀏海、身穿一襲粉色和服、腰帶在後腰綁成鵝黃色大蝴蝶結的女童面無表情的鼓掌祝賀:「恭喜兩位,婆婆已在屋內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零點點頭,牽起景光正要踏上橋面,背對兩人的女孩又平淡的開口:「妖狐留下,您不是婆婆預見之人;妖貓來即可,婆婆只見你。」

  景光晃晃大人緊抓的手,說:「ゼロ,我可以自己去。」

  「可……」

  「沒事的,爺爺叮囑我一定要見僧人,我一個人過去沒問題。」景光眨眨眼保證:「我要見的僧人是妳口中的『婆婆』,對吧?」後半句話他面朝女童詢問,換來對方無聲的點頭。

  「回頭見,ゼロ,不要亂跑喔。」俏皮的朝大人開玩笑,三花貓又晃著尾巴跟隨少女踏上橋面,將憂慮的金毛妖狐留在身後。

  女童的木屐喀喀聲是唯一的音源,往上走到橋中央,景光看見僧人居住的屋宅,木頭與茅草相配合搭建的屋子寂靜,後方是一望無際開闢過的花田,整齊的花草種滿屋宅後院,隨風飄來令人沁心的香氣。視力良好的男孩依稀看見幾對毛茸茸的長耳朵在花田中探出,又縮起來。

  「是協助婆婆照顧藥草花木的兔妖。」一路沉默的女孩注意到貓又男孩探頭探腦觀察,解釋:「田地太大,婆婆一人顧不來,兔妖熟知照料知識,因此來幫忙。」

  兩位孩童一前一後走下橋,走在前方的女童掀起門口遮擋的草蓆,說:「請進。」

  自光線充足的室外走入屋內,小貓又瞳孔驟然放大捕捉室內昏暗稀少的光線,屋內的擺設逐漸立體清晰,門口正對著的是一位孩童高的木製櫃台,走道兩旁靠牆擺放疊起的木抽屜,木抽屜有如堆積木般向上疊起,角落還塞滿堆疊高聳的瓶瓶罐罐。

  「小傢伙來啦,歡迎。」木櫃台後方傳出沙啞但柔和的呼喚,與白貓爺爺粗礪般的聲音不同:「過來,小童也一起來。」

  放下草蓆走進屋內,女孩大步繞過走向櫃台,往左方一繞走進去。景光連忙跟上,尾巴略為緊張地貼在大腿側,他繞過櫃台,才看清櫃檯後方是出乎預料的大空間。

  身穿和服、面容慈祥、白髮於後腦挽起漂亮髮髻的老婆婆握著湯杓,攪動一鍋香噴噴的紅豆湯,鍋旁還疊有兩個小碗,而女童已經端坐在老婆婆對面,等待享受甜品。景光一愣,選擇坐在女童相隔半身軀的位置。

  「來,妳愛吃的。」婆婆先盛一碗紅豆湯地給女童:「謝謝妳替我帶客人進屋。至於小傢伙,來、靠近點。」

  老婆婆看向景光,他這才發現對方雙目混濁,是一位看不見的婦人。景光挪動膝蓋拉近距離,又被婆婆招手要求更靠近,直到男孩離婆婆只剩半隻手臂的寬度。

  老婆婆側頭,輕嗅後呢喃:「小傢伙是化貓嗎?」尾音剛落,又否定的說:「喔不,是貓又呢……而且是死而復生的貓又。」

  景光偏頭,沉思幾秒後開口:「您好,請問我該喊您婆婆還是僧人呢?」

  「你和小童一樣叫我婆婆就可以了。」擺手示意小貓又可以回到原本位置,她拿起空碗盛紅豆湯遞給小客人:「僧人是鬼市居民對我的敬稱,因為我是貓僧,同為妖貓族,你可以喊婆婆。」

  輕聲道謝接過紅豆湯,景光啜飲一口,香甜軟爛的紅豆滑順流入口中,好喝得一口接一口,不多時便喝完一碗。

  微笑著看兩位孩童享受甜品,直到男孩放下碗、小童起身走向屋內,貓僧才問:「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景光。」

  「真是個好名字。很好、很棒的名字,充滿光、驕傲與希望。」

  聽著貓僧這番話,景光胸口填滿喜悅與快樂,他點點頭,毫不猶豫的說:「是爸媽取的,和哥哥一樣。」

  「真好。」讚嘆的附和,貓僧話鋒一轉,直奔重點:「你的情形不罕見,過往也有妖貓族的孩子遇到相似的死而復生,但……之前死而復生的案例皆為半妖,你不算是半妖。」

  「半妖?我可以確定爸爸媽媽是人類,哥哥也是人類。」五歲的景光記憶中,父母從未有妖怪的特徵顯露。

  「你的祖上有妖怪血脈,傳到你這代很稀薄,但不是沒有。」年邁沙啞的婆婆喘口氣,繼續解釋:「想想家鄉有沒有貓咪妖怪的傳說故事,應該有才對。」

  「嗯……沒有印象。」

  「沒關係。很少有『純種的人類』,多數人類都可以從某代祖先中找到妖怪通婚或半妖的紀錄。」簡單帶過這話題,貓僧瞇起眼,本該看不見的眼卻彷彿在看什麼東西:「景光,你因為貓又的妖核與稻荷之子的祈願,狀況接近返祖也接近半妖,可做為人類的你已經死過一次,因而卡在中間不上不下。」

  「要讓『世界』接受你的存在,才不會被當作已死之人帶往黃泉之國。」

  景光呆愣茫然的望向貓僧沉默不語,良久才說:「我對『咒』說過,我是貓又景光。」淺淡的言靈之力灌注在這肯定句中,力量漣漪般在虛空中擴散。

  「你做得非常好。」貓僧大力讚賞:「這步棋非常棒,『咒』會將目標轉移到其他事物上,短期內不會再來找你。」

  「短期是多久呢?」小貓又坐立難安的詢問,零的焦慮並不是沒有影響景光,偶爾他也會恐慌自己的存在。

  「嗯……三、五百年吧。」貓僧雲淡風輕地說:「所以這段時間要好好修練,下次『咒』回來直接打散;或是看你與神祇是否有緣、能否獲得庇護。」

  欸?三五百年?出乎預料的時間緯度讓男孩瞪大眼、思緒陷入空茫。一數到一百自己會,可是三百就是要數三次,而且是年不是天,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要睡覺三百六十五次……

  他朝貓僧眨眨眼、又眨眨眼,雙尾也隨著想法擺蕩,讓貓僧噗哧一笑:「景光,你的時間體感還在人類,要改喔。」

  「你已經是貓又了,可以活很久、很久,看著春夏秋冬流逝、看著一個生命誕生又逝去,所以……要快點想起來,人類的好朋友們。」

  幼童的理解力無法讀出貓僧話中的多重含意,但可以聽出對方希望自己快點想起曾經的人類記憶,不然、不然會撿不回來很重要的東西。

  「知道了。」景光點頭承諾:「我會盡快想起來,謝謝婆婆。」

  「不用謝,我族的孩子。」貓僧伸手,拍拍貓又男孩的頭:「你已經是妖貓族的孩子,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協助。當然,最大的後盾肯定是稻荷之子,不要恐懼於求助他人。」貓僧的手下滑,將一張紙條塞進小孩手中。

  景光攤開一看,白紙上寫一串數字,貓僧指向櫃台的老舊電話:「直接撥,會接通的。」

  男孩抿唇,慎重地將紙條折好收進內袋,卻看到女童捧著一束花、不知站在門旁多久,一見到小貓又起身,便將手中的花交給他:「婆婆交代給你。」

  景光若有所思地接過花,看了眼貓僧,換來老人家肯定的點頭。

  「不送了,稻荷之子在橋的另一端等你。」

 

  待小貓又踏出屋時,天色昏暗、逢魔時刻的喧囂聲隨著天上西陲的夕陽遠離,遙遙落在華燈初上的鬼市。

  幾隻尾端綴有光芒的螢火蟲振翅飛旋四周,讓昏暗的溪邊多點光亮。景光抱緊過於大把的花束,在白花枝葉間,看見那抹等在橋另一端的燦金身影。

  貓又男孩邁開腳步,腳踩的球鞋模樣淡化模糊,悄然變回最初的灰藍色木屐。

  喀喀的腳步聲接近,大妖狐燦金的狐耳抖動,從沉澱的思緒中抽身,抬起頭看見他寶愛、放在心上的人抱著一大束滿天星,緩慢且堅定地走向自己。小貓又手持的滿天星花束內,一朵朵小白花綻放得茂盛,襯托男孩飽含朝氣、上挑的海藍貓眼。

  景光跨過灰紅色的老舊木橋,一步步朝零走來,在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時,零聽清小孩口中清唱著一首童謠。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歌聲飄揚所及之處,幻化出點點螢光照亮木橋,零呆愣地看著小孩似乎領悟運用先天妖力的技巧,不成熟的幻術卻意外藉由歌聲凝聚力流,將漫天星斗自天際摘下,擺放至兩人身側。

  直到景光站到自己面前將花束遞出,零回過神詢問:「怎麼……想到唱小星星?」才發現自己喉嚨乾渴,說出口的話嘶啞難聽。

  「這束花很像滿天的星星,我覺得很適合。」不知道花名的景光笑彎眼眸,雙手仍維持遞出花束的姿勢,等待大人接過:「婆婆給我,但我想這是婆婆想讓我轉交給你。」

  「謝謝。」零接過花束,彎腰習慣性地伸出手臂想抱起小孩,卻被景光輕巧閃過。

  「換牽手。」高舉自己的左手,景光說:「ゼロ,婆婆說我沒事,所以──可以不用再把我當小孩照顧了。」

  右手握住小貓又遞出的手,大妖狐垂眸看向身側僅及腰的男孩。不了解妖怪他界的景光不懂,從貓僧口中得到的肯定答覆,勝過千金萬兩。

  這次,真的不會再轉身離開了。

  「ゼロ,」男孩稚嫩的呼喚參雜一絲警惕:「你又亂想什麼,大白先生說我可以敲下去喔?」

  零勾起輕鬆笑容,語氣恢復久遠之前的調侃:「我在想,ヒロ不需要狸貓族贈予的祝福小玩具,下次輪狸貓族主持是三年後,好可惜……」

  「其、其實我很想要一個,ゼロ也想要吧!」

  「不不,我可是大妖狐,ヒロ還是小貓又才可以……」

  大妖狐左手抱住滿天星斗,右手牽緊自己的光,一大一小並肩朝妖群匯聚處前行,熱鬧的喧囂聲壓過喀喀前行的木屐聲。

  華燈初上的鬼市,迎來返家的孩子和初訪的孩子。

 

 

 

天陽的話:

1.

小貓又:為什麼大家都喊你「阿亮」?

大妖狐:……爺爺這麼喊,所有人都懶得改口了。

附帶一提,大人聽聞後也曾笑著喊零「阿亮」,換來當時年幼的小妖狐嚶嚶抗議。

2.

景.目前只有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光

這年紀看在活了上百年的妖族眼中,的確非常年幼。

至於零?他大概一百歲上下,在眾妖眼中剛過青春期

 

這章很想單獨切出來,可是又還沒想到怎麼切,可能……等出本排版時再想怎麼辦(把鍋甩給一個月後的自己)

arrow
arrow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天陽 的頭像
    天陽

    天空上有太陽

    天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