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有太陽

　　工藤新一彎腰、仔細打量眼前僅及腰高的男孩面容，感到頭皮發涼幾分。

　　不不，雖然現在的確是十月底的傍晚，但還不至於太冷，這過於清涼的感覺是錯覺、是錯覺……

　　「工藤，別看了，我相信你認得出我。」濃眉大眼的男孩嗓音稚嫩，用詞卻萬分成熟：「是我，我是搜查一課的伊達航。」

　　意識到自己無法逃避現實，名聞警界的現任高中生偵探工藤直指問題：「伊達警官，您怎麼變成小孩子了？是誰給您下藥？」

　　「不，我們不是誤食藥。」工藤敏銳發現伊達用詞中出現「我們」，正想詢問，男孩斟酌用詞冷靜解釋：「有點複雜……我盡量長話短說。」

　　簡而言之，言而總之，伊達一行人被陷害了。

　　這裡的「一行人」包含降谷、諸伏、萩原與松田，加上伊達自己共計五位現役警官，且五人皆有特殊身分，在如今十月三十一日萬聖夜夜當晚的澀谷大街，本須執行抓捕搞混人間與靈界界線的惡靈，遣返回去。

　　如果他們沒在剛集合就被某個惡靈攻擊的話，是可以順利完成任務的。

　　「我先打電話給特殊科請求支援吧。」工藤制止伊達欲繼續說的反應，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撥號，省略前因後果僅說一句「伊達警官們遇到突發情形，需要支援」，在伊達扯著衣角嚷嚷、電話那一端特殊科的哀號聲中匆匆掛斷電話。

　　「工藤！工藤我還沒說完──」身穿巫師袍的男孩跺腳，察覺少年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後，繼續分享：「那個惡靈不知道用什麼力量把我們變回小孩，說在諸聖節前沒找到他，我們到明年前都是小孩。」

　　開始繞口與詞彙重複了，工藤想。或許伊達警官自己沒發現，但他的行為與言詞逐漸趨於孩童……等等。

　　伊達警官都這樣了，那身分根本不是人類、行為退回幼童的另外四位警官會做出什麼事呢？

　　「伊達警官，諸伏警官他們呢？」

　　「松田很生氣追去了，還砰的變回小狼。」伊達比手畫腳：「諸伏也追上去，降谷說要找惡靈算帳叫我去找DJ警察，萩原……萩原去哪了？」說到最後一位朋友，男孩仰頭看向高中生，露出純粹茫然的神色。

　　伊達過度高仰小腦袋，使頭頂斜戴的巫師帽悄聲落地。

＊

　　「松田、松田你跑到哪裡了──」雙手併用抱著身上纏繞的過長雪白繃帶，有著一雙明亮海藍貓眼的黑髮男孩拖著腳上繃帶奔跑，嘴裡還高喊朋友的名字四處張望。

　　路過的群眾竊竊私語，隱約可聽見大人討論孤單一人的孩子是否走失、要不要請警察協助……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呢？」頭部是鏈鋸造型、身穿白襯衫的青年伸長手攔住男孩，小心翼翼地蹲下，還貼心挪開角度避免長長的鍊鋸造型戳到孩子：「要我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嘛。」

　　男孩猛然退了兩步，慌亂的左右觀察，清澈的藍眸湧現淚水，尖叫：「是惡魔！」便轉身就跑。

　　啪──跑沒十步遠，左腳踩到右腳踝纏繞的繃帶。男孩狠狠摔倒在地，引發更多路過民眾的注意。

　　「小朋友你沒事吧……」打扮成鍊鋸造型的青年搔搔腦袋起身，邁開步伐準備上前扶起孩童。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尖銳的哭泣聲響徹，已經可見有其他扮裝人員拉著路口駐守的警察趕來，鍊鋸青年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得。

　　「不要過來，我只認識萩原一位惡魔，其他惡魔不准過來！」大聲嚷嚷旁人聽不懂的話，諸伏景光高喊。

　　「小朋友我……」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奇怪的振翅聲急速靠近，人群內視力較好的人指向夜空：「看看那裡！」

　　「有蝙蝠，快看那邊的天空。」

　　「騙人的吧，這裡是涉谷，怎麼會有蝙蝠？」

　　「真的啦──快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向不知從何處飛來、急搧翅的一隻隻蝙蝠，蝙蝠僅環繞澀谷上空盤旋，沒有做出攻擊人的行為。

　　還在啜泣的小木乃伊哭得滿臉通紅，沒有發現大人與口中的「惡魔」不再留心自己，也沒發現於幾步遠現身的一位身穿華服的紫眸男孩。

　　突然出現在諸伏身側的紫眸男孩試探性伸手，在確認自己碰到一層結界阻隔後，轉而屈指輕敲：「叩叩叩～小諸伏開開門，我不是狼婆婆，是人好好的小惡魔萩原。」

　　看清楚趕來的是熟悉好友，諸伏景光被對方兒歌調的話語逗得破涕微笑：「萩原，你聽見了。」

　　頭頂惡魔角、露出一對尖牙的萩原研二笑得得意：「當然，小諸伏都這樣喊，我可是很會聽心聲的。」

　　「快走吧，我們去找小陣平，」等待結界撤除，萩原先將諸伏身上凌亂不堪的繃帶打理好，接著伸手握緊朋友的手掌，嘴角弧度越來越大、紫眸染上一層金：「至於蝙蝠……不給糖就搗蛋！」

　　「啊！快躲開──」人們發出尖叫聲，蝙蝠猛然向下飛撲，急速擦過許多人的頭頂，讓人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其中一大群蝙蝠刻意朝著某位鏈鋸造型的青年窮追不捨。

　　「哈哈哈哈──」返回幼年心智順從本能捉弄人類的小惡魔捧腹大笑，聽見這歡快的笑聲，小木乃伊也忍不住跟著咯咯笑。

＊

　　汪汪汪汪──

　　嗷嗚……嘎嗷嗚嗚──

　　澀谷一角，一大群髒兮兮的流浪犬包圍一隻毛髮乾淨捲曲、有著蔚藍色獸瞳的黑色……小狗？似乎是誤闖流浪犬本來的領地，領頭的一隻成犬不友善朝藍眸小狗咆哮，要對方趕緊離開。

　　面對一群體型比自己大的成犬，藍眸黑狗毫不退縮的反叫囂回去，只是聲音聽起來與一般幼犬的叫聲不太一樣。

　　假如此時他可以變回人形，肯定會朝誤會自己種族的人咬上一口，畢竟松田陣平就算此刻外表稚嫩，也是血脈純正的狼人。

　　松田壓低雙耳，思索突破重圍的方法。跟這群狗打上一架他有自信能打贏，但可否全身而退就不能保證……他煩躁的抖動雙耳，喉嚨又滾出幾聲低鳴。

　　可惡──兇手就在前面，他明明有看見的！小狼瞪向流浪犬們的目光更加兇狠，蔚藍的獸瞳逐漸度上一層金。

　　煩、想咬、討厭、擋路。

　　各式各樣的念頭與想法浮現，卻沒有輕淡消散，反而不停彰顯存在感，松田甩甩頭，還是甩不開這些煩燥的思緒，轉而開始用前腳挖地。

　　鋒利的狼爪劃出一道道鮮明的爪痕，不安的氣氛瀰漫小巷口，直到流浪犬群中一隻狗狂吠奔來。

　　松田冷哼、高高躍起後狠狠跳上那隻衝鋒的狗。所有動物撕咬成一團，混雜在其中的小狼使出渾身解數反擊體型比自己大的成犬。

　　「找到了！」略顯焦急的柔嫩嗓音呼喊，一抹紅中帶金的液體劃過半空，啪的打中一隻欲從後方攻擊松田的大狗。

　　「呼、呼，松田……我找你好久。」因狂奔讓燦金頭髮凌亂的降谷左手撐強穩住身軀、右手還平舉維持著手指手槍的動作，小吸血鬼氣喘吁吁，藍紫的眸仍注意狼人好友那的戰況。

　　連續兩年有被迫縮小的經驗，或許是五人中影響最少、思緒也最接近成人的降谷零慶幸自己先找到的是松田。純血狼人幼時好戰、無法克制本能打架，在找來的路上他不停思索松田會被什麼吸引注意或阻攔，果然……

　　小狼人無暇與小吸血鬼對話，狂奔、跳躍，撕咬、揮爪，松田越戰越勇，加上降谷適時補上幾發血彈攻擊，在引起其他人類注意圍觀前，終於將這場戰鬥告一段落。

　　降谷打出最後一發血彈，蹲下身朝松田伸出手；「我們要快點去找萩原，不然有點可怕。」雖然萩原是混血惡魔，但幼年惡魔多麼順從本能惟恐天下不亂……降谷真不想睽違幾百年再體驗一次。

　　「先進巷子。」吐出滿嘴狗毛，松田抬爪搔搔腦袋後指向巷弄深處：「直覺告訴我，那個混帳惡靈在裡面。」

　　「嗯……」猶豫幾秒，降谷在松田不耐咬扯褲管中點頭答應，右手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先讓我留個訊息給ヒロ，希望他們快趕過來幫忙。」

　　小吸血鬼與小狼人並肩，踏入暗巷中。

＊

　　「好痛！小諸伏──班長打我。」含著兩泡眼淚，萩原可憐兮兮的黏到諸伏身旁控訴好友惡行。

　　「萩原，不可以做這種壞孩子行為。」雙手抱胸、頭戴過大的巫師帽，伊達義正嚴詞訓話：「你怎麼可以放蝙蝠嚇一般人呢，這是不對的。」

　　「班長……萩原是要救我。」諸伏睜著海藍貓眼，小心翼翼地扯扯伊達寬大垂落的袖口解釋：「對不起，我也跟著笑了。」

　　「嗯，諸伏有道歉很棒。萩原你呢？」

　　「班長，萬聖節不給糖就要搗蛋啊！」萩原眸色仍維持紫中帶金，口中尖銳的獠牙也未收起，還高舉雙臂做出嚇唬動作，只可惜年幼的小巫師板著臉，以平淡的注視面對混血小惡魔的挑釁。

　　「……蝙蝠沒劃傷人類。」萩原氣焰弱了幾分，金光緩緩從紫眸淡去，吶吶辯解：「抱歉，當時很想玩。」

　　「我知道，」伊達了然：「不可以有下次。」

　　擠到兩位非人類好友的中間，伊達一手握住一位朋友的手掌，畫面在路過的大人眼裡溫馨可愛，只有當事小巫師知道，這是怕小惡魔又開懷地去「搗蛋」所必需的防護措施。

　　「先去找松田。」伊達宣布：「降谷應該還好……諸伏？」

　　伊達連忙施力握緊諸伏右手，卻耐不了小木乃伊過大的力氣掙脫。諸伏邊嚷嚷有感覺到ゼロ的氣息，跑得跌跌撞撞但速度很快。

　　才剛跑到街口，啪的又踩到過長繃帶摔倒在地。萩原和伊達連忙上前扶起夥伴，一人溫聲安撫，一人手忙腳亂處理諸伏身上的繃帶。

　　「還是拆開？」小惡魔抓著繃帶，有想一鼓作氣扯下的念頭。

　　「不行！」伊達拍掉萩原欲作亂的手：「萩原幫忙找松田或降谷的心聲。」

　　「那裡……」將繃帶纏好幾圈、鬆垮垮的任由伊達固定，諸伏抬手指向前方：「前面、前面有ゼロ留下的記號。」這是他們小時候玩捉迷藏時，最常留給彼此的線索。

　　繫好最後一個蝴蝶結，伊達再次牽穩兩位朋友的手，遵循諸伏所指的方向前進。

　　經過一位身穿五條袈裟的長髮男人、打扮成著名電玩的水管工角色、一個又一個奇裝異服的成年人們，狂歡、閒談與橘紅色的南瓜燈於上空搖曳。

　　「總覺得……人類比我們更像非人類。」大部分注意擴散出去聆聽吵雜的心聲，小惡魔不停甩著自己被小巫師握住的左手：「小諸伏感覺如何？」

　　小木乃伊藍眸晶亮，偏頭想想後道：「太久沒上來的惡靈可能分不出來。」但視力很好的他分得出來，有些「東西」混雜其中。

　　「這就是萬聖節打扮的目的。」伊達嘆口氣，自己右手快被萩原甩到發麻了。

　　三位孩童終於來到一條巷口，有幾隻毛髮凌亂的流浪犬趴臥在地喘氣，諸伏讓伊達鬆手，跑到巷口左側的牆上拍拍，一個鮮紅色的數字零浮現。

　　「是這裡。」

　　放開萩原，伊達從內袋掏出警察手冊一擲，原本成人手掌大的黑色本子拉長、轉變型態，化為一枝與現在伊達等高的魔仗。

　　繼前兩位朋友，小巫師、小木乃伊與小惡魔一起走進巷弄。

＊

　　工藤看著眼前四位堆疊在一起成年人，不知該開心還是感到無奈。在東方天際隱約透露曙光的十一月一日清晨，高中生偵探蹲下身、伸手施力搖晃最靠近自己的金髮青年。

　　「降谷先生、醒醒降谷先生──」

　　幾聲咕噥自膚色黝黑的青年口中溢出，工藤又多搖幾下，才看見對方睜開一雙藍眼，面色茫然地望向自己反問：「工藤？」

　　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快速回攏，降谷猛然躍起、查看自己的手腳身軀，赫然發現自己恢復成年樣貌。吸血鬼轉身開始搖醒木乃伊，而工藤也上前叫醒成年巫師與惡魔。

　　「ゼロ把惡靈抓到了嗎？」與好友相同，一清醒的諸伏先檢查自己身體，發現變回成年後詢問，換來對方搖頭否認。

　　「還是萩原？」伊達拍拍巫師袍，詢問半長髮亂翹的萩原。萩原也搖頭，指向成狼姿態的松田：「小陣平吧？」

　　黑狼甩頭抓耳，砰的變回人類外貌說：「才沒有，我連那惡靈都沒看清楚。」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看向工藤。

　　「我來時，你們已經恢復成年了。」高中生偵探兩手一攤：「也沒看到可疑的人出沒附近。」

　　沉默瀰漫清晨的巷弄內，沒有人逮到兇手，也沒有誰有實際上受損或誰被傷害……

　　「只能當作被耍了。」伊達嘆氣。

　　畢竟是萬聖節，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對吧。

　　　　　　　　２０２４／１０／３１　ＰＭ１０：５４

天陽的話：

與去年〈萬聖夜群魔亂舞〉同一世界觀與設定，

也來兌現去年承諾，誰都不能阻止我把他們變回兒童！

在思考是怎樣的兒童時，雖然外貌是兒童心理成熟很有趣，但果然還是心裡也退回小孩模樣更有趣吧～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加上現在是半個老師接觸大量兒童，所以寫得很開心。

題外話，這篇是二十九號晚上開始動工的，下次我絕不做這種趕稿……有點沒設計好文章的主軸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