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有太陽

第一章　混亂與接受3　（完）

咿咿──咿咿？

嗷嗚？嗷嗚──

細嫩的叫喊在附近徘徊，褚冥漾意識不清的把手伸出被窩，擺了擺：「拉可奧……別鬧，自己去找吃的……」如果是平日，他會起床陪拉可奧玩一會，但昨晚被操到天亮才睡著，現在只覺得全身彷彿被巨石輾過痠疼不已。

毛絨絨的頭顱擠到擺盪的手心蹭了蹭，又是幾聲輕吠，但卻夾雜著另一個叫喚聲和一股……清涼的氣息？

「誰！」結界、幻武、上膛一氣呵成，槍口指向突兀出現於房內的冰雪氣息，褚冥漾定眼一看──視線對上了一雙冰藍色的渾圓大眸。

咿咿！即使不知道對方手中拿的是什麼，但生物本能感受到威脅，牠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吐出細微的叫聲。

「鹿？」褚冥漾上下看了好幾眼收回掌心雷，詢問一旁跳上跳下的拉可奧：「你放進來的？」拉可奧想找朋友玩？但鹿和狼的食物鏈關係……「吃的？」

小飛狼抱怨幾聲，奮力甩了甩頭。

看來不是。褚冥漾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小鹿，伸手撫上白灰色的毛皮，柔嫩乾爽又帶有野生動物的氣息，讓他忍不住多摸幾把：「好可愛啊，皮好暖摸起來好舒服……咦？」

搓了搓毛皮上的召喚陣，確認是真的後，褚冥漾認真看向小鹿：「你回應我？」

小鹿咿呀咿呀的鳴叫，沒了稍早的警戒心，開心的用頭蹭上褚冥漾的胸膛，牠找到召喚牠的人。

「原來是你！」攬住小鹿細長軟嫩的脖頸，褚冥漾抽過矮桌上的契約符紙點燃，紙張被火焰吞噬，化為一顆火球懸浮在空中。

「你願意，和我簽下契約嗎？」他詢問，一絲絲黑暗力量飄出，幼小的玄凜鹿歪了歪頭，嗅了嗅飄近的黑暗力量與那顆火球，嗚了一聲。

牠願意，牠就是為此回應對方的召喚。

他弄破食指滴了滴血融入火中，小鹿嗚鳴幾聲，一小顆冰晶從牠張開的口中飛出，撞進火焰，瞬間，火苗從紅轉藍，最後分裂成兩半，一個竄上褚冥漾左手腕的老頭公，一個飛往小鹿的頭頂，盤旋一陣子後緩緩落下，變成藍灰色的印痕。

「你的名字叫班比！」提到小鹿，怎麼能不是班比呢！拍拍班比的頭，他衝出臥室大喊：「阿利學長，我的使役獸是玄凜鹿耶！」

沒有人回應他，一張字條孤零零的擱在沙發前的茶几。

『漾漾，臨時有任務要出門一個禮拜，記得吃飯、不要只吃甜點，洗完澡要吹頭髮才能睡覺。

　拉可奧留下來陪你，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

　　　　　　　　　　　　　　　　　　　──阿斯利安』

＊

「戴洛，找到了嗎？」阿斯利安扯著嗓門大喊，但呼喊很快被風侵蝕，與沙塵一起混雜掩蓋，肉眼可見的範圍只有半徑一公尺，而走出探查的戴洛，身影早被沙塵吞噬。

塵沙瀰漫，狂暴的風在耳邊刮出劇烈的喧囂聲，阿斯利安佈下結界試圖阻隔這惡劣的氣候環境，但不知為何，沙塵依舊無視結界闖入。

「別白費力氣了，阿斯利安。」半蹲在地面的休狄按住斷裂的右臂出聲阻止對方的嘗試：「這風沙很明顯是人為操控的，身為荒野的狩人你不是最清楚嗎？」

「……我知道。」阿斯利安咬牙承認，用軍刀支撐搖晃的身軀──他身上的傷不會比休狄少，大大小小的傷口遍佈全身──但他不想說的是，在休狄出聲提醒前他壓根忘了先試探荒野，獲取資訊，他轉移話題：「休狄，你的手臂要先做緊急治療。」

揮舞軍刀，阿斯利安嘗試取得周遭風的控制權，但剛纏上刀身的小旋風很快被外圍的颶風颳散，又不死心的多試幾次都失敗，他無奈的收起軍刀。

「阿斯利安，前面！」已自行臨時包紮好的休狄猛然大喝，舉起左手一彈──砰！！！連環爆炸響徹四周，暫時吹散眼前的飛沙，顯露藏在沙塵後的聲音。

「奔馳荒野的狩人、維持秩序的奇歐妖精，來這幹嘛！」低沉的嗓音與風聲混雜，卻異常清晰傳入兩人耳中：「你們太吵了，打擾到我的睡眠時光。」

「奇歐妖精有事來訪，」休狄陰沉著臉，但口吻中的諷刺減少許多：「而荒野的狩人本就紮根於大地，沒有他們不能到訪的地方。」

「呵呵，是沒錯，」沙塵風暴減緩些，阿斯利安瞇起眼仔細思考有無聽過荒野上類似的傳說──因為太多了，也些即便是狩人也只耳聞沒有見過──那聲音繼續說：「但打擾本大爺的安寧，煩！」

「很不好意思，」阿斯利安打斷對方逐步攀升的敵意：「但請問您有發現其他人踏入此處嗎？」他露出爽朗的笑容釋出溫和感。

他們──戴洛、休狄和他──兩黑一紫是追著公會的通緝犯來到此處，如果他和休狄被嫌吵，那麼那位通緝犯呢？

「沒有。」聲音回答得乾脆俐落：「本大爺覺得吵的人，只有你們兩個。」

「沒有另一位狩人？」休狄厲聲質問。

「沒有就是沒有，不好聲好氣說話，信不信本大爺颳風把你搧出去，奇歐王子。」

「真是奇怪……」阿斯利安皺眉，伸手比往戴洛消失的方向，他相信對方看得見：「我的兄長、另一位狩人往此處探查，您沒有感覺？」

「吵死……」話語中染上一絲煩燥：「你們後面那團不吵卻黑黑的東西本大爺也不喜歡──」

後面？！

一股涼意襲向脖頸，阿斯利安快速縮身，驚險閃過刺往要害的飛刀，鋒利的刀刃擦過皮膚、削掉幾縷髮絲，拉出一條血絲。

他踉蹌的倒退幾步，摀住傷處，而身旁的休狄氣勢洶洶的炸出一團又一團的火焰，大喊：「阿斯利安！給我退到後面去！」

「你才是休狄，胳膊都斷了。」很快施展治癒術法，阿斯利安毫不猶豫的回嘴，喚出軍刀腳跟一蹬衝出，很快逼近通緝犯，同時一道細微的呼喚飄入耳中。

「阿利，退一步。」

趁休狄製造新的爆炸空檔，阿斯利安讓好幾股風悄悄藏身在沙塵風暴之中，同時虛幌一刀砍向敵人，讓對方捲入風暴中。

「逮到了！」迅速退後的剎那，戴洛赫然出現在通緝犯背後，一道拘束陣攤開運轉，將通緝犯逮個正著。

「休狄、阿利，你們沒事吧？」戴洛按住法陣邊緣維持運轉，空出的另一隻手忙碌的編織囚禁術法：「你們兩個傷得太嚴重，趕快回醫療班……」

「囚禁之風。」輔助兄長將通緝犯捆個結實，阿斯利安呼了口氣放鬆許多，目睹全程的聲音又說：「啊……本大爺就想狩人什麼時候這麼吵了，另一位狩人都沒這樣。」

「我沒有打擾您了？」阿斯利安困惑地反問，而戴洛偏頭思考一會，臉色從臆測到難看，欲言又止。

「本大爺要回去睡了，」聲音慵懶地回：「吵鬧的狩人和奇歐妖精快出去，否則本大爺會動手喔～」

「不用勞煩您。」沒好氣地哼幾聲，休狄彈指打開移動陣：「走了。」

「戴洛？」看著兄長還押著通緝犯站在原地，阿斯利安呼喊。

「喔、好。」戴洛連忙踏入移動陣，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他好像隱約察覺聲音為何種存在。

古有云：

大荒漠中，有一讀心者，存千年而望人心。其心煩意亂、不知歸途，為吵雜，不予通行；反之心神安定、覺察自我，為清幽，則可入內。

狩人族的阿斯利安，怎麼會被嫌棄心聲的吵雜呢？除非……陷入迷茫之中。

阿利，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