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有太陽

「羅蘭，這名字取自很久以前遙遠西方的騎士。」

 

「他是一位很偉大的騎士，為了掩護其他兄弟撤退，他和十二騎士壯烈的戰死沙場，致死遵守騎士精神。」

 

「希望這孩子，可以繼承先祖的精神，成為英勇善戰的騎士。」

 

祝福與期盼的話語，隨著風吹散在空中。

 

一名褐金髮的幼兒，背著一把長劍，被人發現倒在葉芽城的廣場。

 

＊

 

 

我是孤兒，沒有父母，最貼近親人的存在是孤兒院照顧我們的阿姨。

 

葉芽城的孤兒，是望響國最幸福的孤兒。

 

吃得飽，穿得暖，有人照顧，不定時還會安排一些喜愛孩童的大人來參觀孤兒院，領養他們喜歡的孩童。

 

當其他同伴愉快玩耍時，我很了解自己將來要做什麼。

 

我要成為騎士，一名懲戒所有惡人的騎士。

 

「羅蘭，你又在練劍了，陪我去玩。」清脆的聲音響起，金髮男孩完全不怕我手中的長劍打中他，跑到我身邊。

 

「格里西亞，等會。」我簡短的說，格里西亞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還是乖乖坐在一旁，掏出一塊派吃。

 

「你手中的派從哪來？」我困惑的問，雖然孤兒院會讓我們吃飽，但這種比較貴的點心平時可吃不到。

 

格里西亞狡猾的一笑，吞下最後一口說：「只要露出無辜可憐的表情，再說我肚子好餓，想吃點心，一些阿姨自然會給我。」

 

「格里西亞，這是欺騙。」我認真的說。

 

「才不呢，羅蘭，這是善用孩子的優勢。」格里西亞毫不猶豫地說：「羅蘭你還是死腦筋。」

 

我皺起眉，格里西亞的理由聽起來很正常，但想想又覺得怪怪的。

 

「別想啦！」格里西亞一掌拍上我的肩：「街上很熱鬧，我們去看看。」

 

說完，不顧我的意見，就把我拖走了。

 

 

＊

 

 

街上許多人聚在一面牆前，格里西亞看了眼前的人潮，轉過身對我說：「羅蘭，開路。」

 

我也很好奇大家在看什麼，所以我奮力推開人群帶著格里西亞走到最前面。

 

那是一張海報，格里西亞開始唸出海報的內容：

 

『你想當聖騎士嗎，而且是位階最高的聖騎士長？第三十八代十二聖騎士選拔活動正式開始，年滿十到十二歲的孩童都可報名，請快到聖殿報名。ＰＳ：好心提醒，如果你的外貌接近全大陸都知道的模樣，獲選機率更高喔～！』

 

聽完海報內容，我渾身興奮地顫抖。

 

這就是我要的，我要成為十二聖騎士。

 

而且是聖殿之首的太陽騎士。

 

「羅蘭，你要去報名嗎？」格里西亞轉過頭，海藍色的雙眼充滿興趣。

 

「要！」我立刻回答，同時問：「格里西亞你要去嗎？」

 

「當然囉！」格里西亞鑽出人群：「好像頗有趣的樣子，沒選中也沒關係啊！羅蘭要報哪個？」

 

我堅定的說：「太陽騎士。」除了這個我都不要。

 

「那我也報太陽騎士好了。」格里西亞毫不在乎的說：「我金髮藍眼，剛剛好。」

 

「我們快去吧，去看看有多少人報名。」我心急地說，不知道有沒有名額限制？

 

「羅蘭別那麼心急啦～你劍術那麼好，一定會當選的。」

 

格里西亞燦笑：「到時我的朋友就是太陽小騎士了！」

 

同樣回一個笑容，我和格里西亞邁開腳步，跑往聖殿。

 

 

＊

 

 

聖殿廣場，平時是聖騎士訓練的場所，有時我會瞞著格里西亞，偷偷溜到這來觀看聖騎士練劍，再模仿相同的動作，反覆練習。

 

但今天，擠滿了跟我們年齡相近的孩子。

 

穿著不同顏色騎士服的聖騎士忙著指揮其他人排隊，一看就知道是十二聖騎士小隊。

 

我拉著格里西亞走往太陽騎士的報名位置。

 

這一排隊伍各各都是藍眼，髮色從金色到褐色都有。

 

我靜靜地等待，隊伍慢慢地縮短，格里西亞在我耳邊拼命嚷嚷直說無聊。

 

沒辦法，因為我們排在最末端。

 

直到太陽西下，我才看清負責處理報名的聖騎士大哥。

 

他穿著太陽小隊服，慌亂地詢問我們前面的一個男孩，同時飛快的在報名表上記下。

 

「羅蘭，旁邊有個孩子。」格里西亞輕拉的我衣袖，低聲說。

 

轉移視線，有個黑髮的小男孩蹲在一旁整理著滿堆的報名表。

 

那男孩有著天藍色的大眼，大概才兩三歲而已，這讓我覺得有些可惜，他如果年紀大一些，髮色不要是黑色就可以報名太陽小騎士了。

 

我把想法說給格里西亞聽，他立刻送我一個大白眼：

「羅蘭！你真是的，就算需要人手，會把一個年紀那～麼小的孩子抓來幫忙嗎？」

 

啊……有道理……

 

「還有那孩子穿著騎士服，腰上還有把匕首。」格里西亞慢慢地分析：「這代表他是聖騎士的親戚，而且是太陽騎士或太陽小隊的親戚。」

 

「格里西亞，」我出聲糾正：「那是短劍不是匕首。」

 

「隨便啦，反正都是武器，可以拿來攻擊！」格里西亞理直氣壯地回嘴。

 

「好了，下一個。」前方的孩子在我們聊天時已經報名好了，我趕緊走上前，聖騎士大哥接過黑髮男孩遞的空白報名表，開口問：「名字？年齡？」

 

我冷靜地說：「羅蘭，十歲。」

 

聖騎士大哥寫下我的名字後，抬頭打量一下我，又在報名表上寫下：「褐金髮，藍眼。」

 

「大哥哥有配劍呢！」男孩指著我腰際上的劍，好奇的問：「會劍術嗎？」

 

我點點頭：「會。」

 

聖騎士大哥抹了一把汗，感激的說：「小斯凱，謝謝你提醒我。」

 

「原來你叫斯凱啊！」格里西亞湊上前，笑嘻嘻地說：「我叫格里西亞，他叫羅蘭，你好。」

 

斯凱眨了眨眼，乖巧的問候：「你好，我叫斯凱，兩位哥哥好～」

 

趁著斯凱和格里西亞聊得開心，聖騎士大哥趕緊問我些問題，像家庭背景、住所，我只淡淡地說：「我和格里西亞都是孤兒。」

 

聖騎士大哥愣了愣，連忙說：「真抱歉。」

 

我搖搖頭，畢竟他們只是執行任務而已。

 

「好啦！換下一個。」聖騎士大哥呼了一口氣，交給我一個號碼牌後，揮揮手示意格里西亞上前。

 

正當我想先回孤兒院等格里西亞時，斯凱伸出手拉住我的衣服，歪著腦袋說：「我有見過羅羅哥哥。」

 

羅羅哥哥……這可愛的稱呼讓我愣了幾秒，但又問斯凱剛才的話：「但我沒見過你。」

 

「羅羅哥哥有時會跑來廣場看哥哥們練劍。」斯凱露出個炫目的笑容：「羅羅哥哥的劍術一定很好！」

 

我搔搔腦袋，很認真的說：「不，我還差很多。」現在我的力量，根本不夠。

 

斯凱搖搖頭，一張小臉滿是嚴肅的說：「才沒有，來參加報名的大哥哥沒有幾個人配劍，就算有，我也看得出來真正有練習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斯凱，幸好格里西亞已經結束了，趕緊來替我解圍：「斯凱，羅蘭的劍術可好了，將來絕對是個很強的聖騎士。」

 

斯凱燦笑著，這時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來：「小斯凱，該吃晚餐了！」

 

我看到一名紅髮的聖騎士從聖殿中走出來，他留著滿臉的絡腮鬍，豪邁的氣勢就和烈火騎士一模一樣。

 

「火火叔叔，」斯凱嘟著臉，有些不滿意的說：「我想跟羅羅哥哥和亞亞哥哥玩。」

 

亞亞哥哥……我連忙憋笑，偷看格里西亞的表情，天呀！雖然還笑著，但根本生氣了。

 

「乖孩子，」烈火騎士抱起斯凱，揉著他的黑髮說：「明天你可以再看到他們，因為他們會來參加筆試測驗，你問一下太陽，就可以待在考試會場了。」

 

「好～」斯凱歡呼一聲，對我們揮揮手說：「明天見～」

 

我也露出一個笑容給他，但格里西亞疑惑地說：「斯凱到底是誰的孩子？連烈火騎士都那麼照顧他？」

 

一旁在收報名表的聖騎士大哥聽到，吃驚的說：「咦？你們不知道嗎？斯凱是太陽騎士長收養的兒子啊！」

 

什麼？！

 

 

＊

 

 

隔天清晨，我就從床鋪上爬起，這時間院裡的其他人都還沒醒。

 

我悄悄的走到廚房，領了一份早餐後，就先到聖殿去看看。

 

昨天和格里西亞聊了一整晚，順便詢問阿姨後，才確定斯凱真的是太陽騎士收養的小孩。

 

阿姨說，太陽騎士只能愛神不能愛女人，除了收養小孩，要不然也沒人可以叫他“爸爸＂

 

聖殿門口只有守衛的聖騎士大哥，我確認時間還沒很緊急後，就抽出腰上的長劍，在城中廣場的噴水池前練起。

 

左劈、右刺、快速的閃過身，再補一劍。

 

正當我越練越專注時，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啊！羅羅哥哥在練劍～」

 

我把劍收起，向不知何時在旁觀看的斯凱打招呼。

 

「劍術不錯。」一個碧綠的身影走近，順手抱起斯凱對我笑著說：「你有報名小騎士徵選嗎？」

 

溫和的笑容、背上的弓箭，我默默地確認，他是綠葉騎士。

 

「羅羅哥哥報名爸爸的喔！」斯凱扯著綠葉騎士的頭髮，漾著可愛的笑容說。

 

「尼奧一定樂死了。」綠葉騎士聳聳肩：「羅羅你有很高的機率被選中啊。」

 

我無奈地說：「綠葉騎士您好，我叫羅蘭。」

 

「小傢伙又給人家亂改名字。」輕輕敲了一下斯凱的頭，綠葉騎士又氣又無奈的說：「好啦，我要帶斯凱去吃早餐了。」

 

「你也趕快去準備，筆試測驗再過半小時就要開始囉～」

 

啊！格里西亞還在睡！

 

 

＊

 

 

「我從來沒看過那麼詭異的考卷。」走出考場，格里西亞打著哈欠跟我抱怨：「怎麼全問些奇怪的問題？」

 

「也許，太陽騎士有他的理由。」雖然很真的很奇怪，但我想太陽騎士說不定是想從答案中看出我們的不同。

 

「最好是。」格里西亞抓亂自己的金髮：「根本是他想不到要考什麼才這樣出吧！」

 

我努力思索格里西亞的話，這樣的想法好像和傳說中的太陽騎士不太符合……

 

「羅蘭，你看那。」格里西亞突然叫住我，指向角落。

 

陰暗的角落，一名身穿華麗服飾的男孩正往斯凱的手裡塞了許多東西，並不停地跟他說話。

 

我和格里西亞等了好久，直到那華麗服飾男孩離開，格里西亞才上前問：「斯凱，怎麼了？」

 

斯凱搖搖頭，天藍色的大眼透露出困擾的說：「剛才的貴族大哥哥要我跟爸爸說他很厲害，小騎士要選他。」

 

這是賄賂！真是太卑鄙了。

 

我氣憤地準備去找太陽騎士，但格里西亞卻拉住我的手。

 

「放開我，格里西亞。」我冷冷地說：「那是賄賂，違反了騎士精神。」

 

「我知道，羅蘭。」格里西亞伸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但你這樣一頭衝也不是辦法，先問斯凱那個人是誰，對方說了些什麼。」

 

我停了下來，點點頭。

 

「大哥哥說他叫安科斯。」斯凱瞇起眼，仔細的回想：「他說他劍術很好，家裡很有錢，他很優雅，跟傳說中的太陽騎士一樣。」

 

「他還說只要我跟爸爸講，這些點心都給我吃。」斯凱盯著手中的甜點，如果我沒看錯，他好像快流口水了。

 

「攀關係嘛……」格里西亞雙手抱胸思索，從斯凱懷裡拿走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就塞進嘴。

 

「格里西亞！」我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的說：「你怎麼可以吃那些賄賂的點心!」

 

格里西亞看著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羅蘭啊羅蘭，你再這麼老實，總有一天會被吃死死的。」

 

我傻了，呆呆地看著格里西亞撥開包裝，把甜點往斯凱的嘴裡放。

 

接著一大一小就十分幸福的開始享用那些不正當管道的零食。

 

光明神……我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

 

 

最後是太陽騎士沿路找到斯凱，格里西亞才停下吃零食的動作。

 

仔細地將過程說給太陽騎士聽，但做為證據的零食卻所剩不多，只剩零零碎碎的包裝紙。

 

「光明神的光輝照耀大地，也照耀陰暗的角落，」太陽騎士優雅的抱起斯凱，同時嘴裡不停說：「屬於正義的光芒畢剷除邪惡，讓眾人們聆聽光明神的福音。」

 

說完，太陽騎士就抱著小斯凱離開了。

 

「格里西亞？你很冷嗎？」我看到身旁的格里西亞全身發抖，現在是夏天，因該不會冷啊？

 

「羅蘭，你聽不懂？」看到我搖頭，格里西亞的雙眼瞪得跟錢幣一樣大。

 

難不成格里西亞聽得懂？

 

「他說他會處理這件事，要我們不用管。」格里西亞邊說邊走，我連忙跟上：「還說下次證物敢吃掉，就找我算帳，讓我體會來自光明神的仁慈。」

 

等等！後面那句話是真的嗎？

 

我狐疑地問：「格里西亞，太陽騎士的意思應該不是你所說的。」

 

「才怪！」翻個大白眼，格里西亞一點都不優雅的回答：「我不管怎麼聽都這麼覺得，是羅蘭你太遲鈍了！」

 

真的是我太遲鈍嗎……

 

「所有的小騎士候選人，請到廣場集合。」一名聖騎士大哥扯著嗓門大喊：「下午的劍術測驗，即將開始。」

 

來了！我最期待的劍術測驗。

 

 

＊

 

 

「嗚嗚～我一定會落選的。」格里西亞沮喪的趴在桌上，一旁的小斯凱很開心的輕扯格里西亞燦金的半長髮。

 

「才不，格里西亞。」我很認真地否認，我很清楚，比起我，格里西亞扣掉劍術不好，其他都比我還優秀。

 

「羅蘭，你一定可以當選太陽小騎士的。」格里西亞翻身，把自己的頭髮從小斯凱的手中搶救出來。

 

「亞亞哥哥的神術很厲害。」小斯凱高舉雙手，很興奮的歡呼：「比爸爸還厲害。」

 

咦？原來太陽騎士的神術並不好啊！

 

「羅蘭，格里西亞。」一名黑髮，綁著馬尾的男孩走過來：「原來你們在這。」

 

「雷瑟～我完了～！」格里西亞拖著音，接近耍賴的喊著。

 

「怎麼了？」雷瑟抱起小斯凱，拉過椅子坐下，看著我詢問。

 

「格里西亞在劍術測驗中讓劍飛出手。」我百般無奈地說：「而且飛出手的劍差點砸中站在旁邊觀看的小斯凱。」

 

要不是小斯凱的反應快，直接趴下閃過飛劍，現在應該在治療室中急救了。

 

雷瑟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拍格里西亞的肩膀安慰道：「格里西亞，劍術是不可能兩三天就練成高手，像羅蘭不是從小就開始練習嗎？」

 

「可是剛才太陽騎士看我的眼神……」格里西亞煩躁的扯著金髮：「好像要把我直接滅口一樣。」

 

我挑挑眉，認真地反駁：「格里西亞，太陽騎士才不會做出殺人滅口的行為。」

 

「爸爸會喔～！」小斯凱突然插話，用一種極度天真的語氣說出讓我們差點嚇暈的話：「爸爸說過“有些事情太麻煩，真想讓那些混蛋直接人間蒸發！＂」

 

看來……格里西亞真的很了解太陽騎士……

 

「而且……」格里西亞看了我一眼，說：「太陽騎士把每位候選人都叫進房間問問題，獨獨跳過了我……他不問我……」

 

說完，又趴回桌上，恢復成沮喪狀態。

 

「問題是什麼？」雷瑟有些好奇地問，順手拿起玻璃杯餵小斯凱喝牛奶。

 

「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我緩緩地將題目說出口。

 

「那你的回答呢？」雷瑟再接再厲地問。

 

「當然是伸張正義。」我握拳，一字一句地說：「為了懲戒惡人，即使付出我的生命也沒有關係！」

 

「可是惡人打不完喔！」小斯凱推開杯子，牛奶在嘴邊形成一圈白白的鬍子，突然插嘴道：「有好多惡人，有些不能打，那怎麼辦？」

 

我一愣，小斯凱說的是什麼意思？

 

「羅蘭真是個怪胎。」格里西亞提起精神，坐到我身邊，傾身問雷瑟：「那你呢？審判騎士問你什麼？」

 

瞬間，雷瑟沮喪地低下頭：「其實他也沒問我……」

 

格里西亞歡樂地拍著雷瑟的肩膀，哈哈笑著說：「原來我們都是準落選同伴～！」

 

「格里西亞，」我將小斯凱的問題先放一邊，將剛才想到的話說出來：「如果你沒當上太陽騎士，當祭司也好呀！這樣就可以幫我療傷了！」

 

格里西亞一愣，勾起了一抹笑容：「好啊！你當騎士，我當祭司，騎士要保護祭司喔！」

 

小斯凱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小手在臉上抹來抹去，沾得白花花：「羅羅哥哥和雷雷哥哥是騎士，亞亞哥哥是祭司，斯凱也要當小騎士～」

 

我笑了，雷瑟也勾起無奈的笑容，伸手把孩子按住，掏出手帕擦拭小斯凱的臉。

 

但，窗外的吵雜聲吸引了我的注意，當我看清發生什麼事，我吃驚的喊：「格里西亞、雷瑟，你們看，那不是其他審判候選人嗎？」

 

聽到我說的話，全部的人擠到窗戶邊看外頭的情形。

 

「還不快把錢交出來！」

 

「老子將來可是要當審判騎士的人，不聽話以後你就有苦頭吃啦！」

 

一群面目兇惡的候選人圍著中間比較弱勢的人，狂放的笑聲不絕於耳。

 

身旁，格里西亞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地說：「雷瑟……我敢說你一定會當上審判騎士！」

 

我也勾起微笑，附和：「沒錯！」

 

「因為這些傢伙……」我縱身緊跟格里西亞跳下樓，異口同聲地說：「根本就是人渣！」

 

發覺到我們的插手，其中攜劍的一名抽出長劍，我也舉劍上前迎敵。

 

「斯凱也要幫忙～」稚嫩的聲音從樓梯傳來，我抽空看過去，小斯凱也抽出腰際上的短劍，後頭是滿臉驚嚇緊追的雷瑟。

 

一使力打飛對方的劍，我趕緊衝上前，但小斯凱已經跑到格里西亞那混戰旁。

 

只見小斯凱舉起短劍，連著劍鞘一起往外圍的某個男孩腿上就是一擊。

 

你應該了解，武器都是鐵製的，敲下去不見血也瘀青。

 

一敲，那個男孩抱著小腿在地上打滾，哭得呼天喊地。

 

另一個人對抱起小斯凱的雷瑟一拳揮過去，我來不及趕上，格里西亞已經擋在中間，用臉接下了那拳。

 

我驚恐地大喊：「格里西亞～！」將手中的劍擲到那個人面前，一拳就呼了過去。

 

我握緊拳頭，開始狠狠地揍那些人，一直揍，一直揍……

 

「羅蘭，住手！」混沌的意識猛然聽到雷瑟地大吼，原先要揮下去的拳頭也被抓住：「別再打了，讓他們走吧！」

 

我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跨坐在一人身上，對方已經鼻青臉腫。

 

我默默地站起身，小斯凱一臉擔憂地站在我面前，手中抓著我的長劍，輕輕地說：「羅羅哥哥，你的劍。」

 

我接過，收回劍鞘。

 

我依稀聽到身後，雷瑟詢問：「格里西亞，你還好嗎？」

 

「我沒事。」

 

「羅蘭，我先帶小斯凱走囉。」格里西亞站到我面前，牽起小斯凱：「等下聖殿廣場見。」

 

 

＊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聖殿廣場，下午的鐘聲響起，十二聖騎士英俊瀟灑的出場，開始依序宣布當選的人。

 

慢慢的，在驚呼聲和哭泣聲中，輪到了太陽騎士。

 

一瞬間，我想起許多事，小斯凱的詢問、和格里西亞的約定、還有，太陽騎士的問題。

 

「我決定下一任的太陽騎士是，格里西亞！」

 

我，只聽到這句話。

 

回過神，太陽騎士伸出大手摸著格里西亞的頭，小斯凱在我們身旁蹦蹦跳跳，雷瑟滿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疑惑地回看，一抹臉才發現，自己哭了。

 

格里西亞伸手拍拍我的肩，我垂下頭，淚水停不下來。

 

突然聽到格里西亞的驚呼聲，抬起頭，審判騎士也走下了高台，將象徵審判騎士的墨黑披風披到了雷瑟肩上。

 

雷瑟，格里西亞……恭喜你們……

 

「羅蘭，我要跟太陽騎士進聖殿了，你要來嗎？」格里西亞清脆的聲音中帶上了絲絲的興奮，一眨眼，十二名風格不同的孩子已走到了十二聖騎士的身旁。

 

那是下一任，第三十八代的十二聖騎士。

 

我，不在那裡面。

 

搖搖頭拒絕格里西亞的邀請，我知道格里西亞希望我也一起進聖殿，就算是當一名普通的聖騎士。

 

但，我還是拒絕了。

 

會陪格里西亞走過十二聖騎士生涯的是其他十一名聖騎士，不是我。

 

走出人群，記得在皇宮大門有看到招募實習皇家騎士的公告，去那看看好了……

 

 

＊

 

 

有時，回想起這段過往，我就會覺得，當時的自己為什麼要賭氣？

 

賭氣，不跟格里西亞一起進聖殿？

 

如果那時，自己去了聖殿，會不會就沒加入皇家騎士的行列，也不會發現國王的惡行。

 

更不會因為想阻止國王的惡行，而丟了性命。

 

甚至屍體被粉紅撿回去，誤打誤撞的變成不死生物……

 

我已經，有點可以理解，小斯凱當年問的問題了。

 

「魔獄，快點喝啊～」大地猛然攬上我的肩，把一杯酒塞到我手裡：「太陽親手釀的蘋果酒呢～不喝垮他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搖搖頭拒絕，同時聽到格里西亞的怒吼：「臭大地，你敢這麼做老子跟你沒完沒了！」

 

我呆愣了，下意識地說：「太陽，騎士不應該口說粗言。」

 

無奈的看著太陽和大地粗聲粗氣的鬥嘴，環顧整個酒窖，大部分的兄弟已經喝得東倒西歪。

 

今天晚上大家瞞著教皇，偷偷的在太陽房間的地下酒窖喝酒，慶祝伊利亞和公主結婚。

 

說真的，當太陽移開床鋪，露出床底的暗門時，我呆掉了。

 

誰會想到號稱三杯就倒的太陽騎士的房間內有個酒窖？！

 

而且酒窖裡還有許多陳年好酒，聽斯凱說是歷代太陽騎士留下給徒弟們的。

 

全大陸都知道的事情，在我踏入聖殿加入後，全都顛覆了。

 

「羅蘭哥哥，喝這個。」斯凱黏在我身旁，手中高高的舉著一杯巧克力牛奶：「我怕羅蘭哥哥醉倒。」

 

我笑了笑，難得沒有拒絕的接過，雖然不再有飢餓感，但偶爾嘗嘗味道也不錯。

 

但，有一件事，我想問格里西亞……

 

「格里西亞，」我抓住格里西亞的肩膀，認真的問：「你為什麼想當太陽騎士？」

 

「那麼久以前的事情誰記得了啊！早就忘啦！」格里西亞滿臉通紅地哈哈大笑：「應該是想不開啦～！」

 

「羅……魔獄，」審判頓了頓：「他醉了。」

 

我沉默了會，抓住格里西亞的肩膀奮力地搖著：「那……第二個問題，你的回答是什麼？」

 

「格里西亞，什麼事情會讓你願意付出生命？」

 

當年，格里西亞到底回答了什麼答案，讓尼奧老師選他？

 

「咦？老師，」格里西亞揉揉眼，眼神無焦距的看著我，喃喃自語：「您回來了？」

 

不行……我扶牆，他完全醉得不省人事……

 

雷瑟嘆口氣，揹起格里西亞說：「先把大家送回房間，到時被教皇發現大家醉成這樣，麻煩就大了。」

 

我打開地窖的暗門，回應了聲，突然，格里西亞斷斷續續地說：「我願意……」

 

「我願意為了保護我的弟兄們，付出我的生命！」

 

我和審判同時笑了，異口同聲的說：「真是個傻瓜！」

 

格里西亞、斯凱，我理解了，真正的騎士之路。

 

並不是死板的遵守騎士守則，也不是盲目的追求那正義與公平。

 

人，總有必須妥協的時候。

 

但在自己的心中，一定要有一條線。

 

一條最後的底線。

 

格里西亞的底線是弟兄們，那我呢？

 

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那底線。

 

在那之前，所有聖騎士兄弟們，也會是我心中的底線。

 

因為，騎士不可以棄任何一位兄弟而不顧。

 

你說對吧，格里西亞。